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俘获于你的猎物 作者:沦恩 文案 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个过着无趣生活的普通人。 这是两个互相认为对方比自己弱小的人,恰巧能够互相扶持的故事。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年下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息垣,周声 ┃ 配角: ┃ 其它:HE ================== ☆、第一章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周小姐。”   下班前,谢息垣叫住正要离开的周声。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包装精巧的巧克力,笑着伸手递给周声。“怎么了,不喜欢巧克力吗?”见周声没有立即做反应,她有些抱歉地问道。   “喜欢,我吃的。”周声伸手接过谢息垣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看了看,是个巧克力方块融在了一个小木勺子上,的确像是谢息垣会送的礼物。她望向面前站着的女生,轻轻地笑了笑说道:“谢谢。”   谢息垣只是公司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干着一些简单的工作,而周声则是公司管理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按理说她们是不应该有交集的,但周声对工作之外也还是尽职尽责,偶尔审查核实之余有了空闲也会指导一下其他事宜,谢息垣才会和她有过几次简短的交流。   周声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也是一副除了公事之外就不擅长交流的样子,站在人群中不是很会讨人喜欢的类型,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有些闷。但谢息垣却挺喜欢她的,至少认为她不坏。   见周声欣然收下了,谢息垣忽然松了口气,舒了一口气咧开嘴角就笑了:“你喜欢那就真是太好了,我还很担心你会不喜欢它而拒绝呢。”   “不会,我很喜欢,谢谢你。”   周声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谢息垣知道她并不是因为无感或是其他什么,只是这个人就是这样子,会把情绪都按耐住收下去。   刚说完,谢息垣就见到周声背后不远处正在门外站着的身影,林瑞是周声的男友,他是临近一家公司的高管,在工作上更能够和周声说得上话一些。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谢息垣也是这才知道的。“他在望你喔,那个是你男朋友?”   “嗯。”周声点点头。   “好嘛,那我先回去了。”谢息垣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保持着她那副轻巧的姿态,笑着摆手道了别。   也许就是因为谢息垣总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周声才会时不时留神去关注她。在那一片办公区里,谢息垣看起来就像才刚刚从大学里走出来的——还没有从无忧无虑的校园进入到社会生活里,身上还留有少年们特有的稚气的人。   好像什么都不担心,认为前路与周身都没有什么可怕的,周声见到这样的谢息垣,总是会想到那个年纪时的自己,还有后头迎面而来的是非纷乱。   谢息垣家住得在市中心和郊区间的边缘,她回去之后稍微洗漱休息了一阵,便重新披上外套出门去了。从她住的地方距离目的地,驱车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用走的也能够走过去,只是她现在车后座上放了些她刚刚采购回来的大量零食饮料,干脆就开车过去了。   外面的街道上看起来两边都是些普通的小铺,有的比较破旧,外头挂着一些颜色难看的霓虹灯,比较这边已经属于郊区了。谢息垣走到一间酒吧旁的小巷子里,伴着一大箱子侧身走了进去,往里头走了十几米之后便能见到一个架在楼外的楼梯,谢息垣走了上去,在二楼的门前喊了一声。   “粟粟,来帮我拿着这个。”见到来开门的女生,谢息垣把手中东西交给她,自己用背抵着门抬手抹了抹脸,一边吩咐着把箱子拆开,里面的东西摆到架子上。   门内这间屋子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女生,等谢息垣又把车里剩余的东西都搬上来了,她才挽起自己的袖子过去挨个打招呼。   “阿垣你来啦!”陈忻怡趴在门框上朝她俏皮地笑笑,惹得谢息垣伸手一把揉乱她的头发,她也不在意,继续朝谢息垣用撒娇的语气说着:“阿垣,你买了什么好吃的给我们?”   “就你事多,自己去看。”   对方吐吐舌头,谢息垣没再去搭理她,沿着走道往里面走。她刚刚进来的那道门外是阴暗不透光的狭窄巷子,而门内却是一副让人舒适的光景。这几天正要入冬,屋内开了暖气,走道和房间也很宽敞,虽然不会用奢华去形容这里的装修,就只是让人觉得干净而舒适的简单布置。   “阿垣。”   “今天忙吗?”走到一间屋前,她向门边一个端着杯子的女人问起来。   “和平常差不多,刚刚有个客人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晚一些的时候会带一两个朋友一起来。”“他做担保人?”“当然啦,电话里讲明白了。”“喔,可以啊,他有指名要谁吗?”“他还是想要心溪,但心溪今天不是出去了吗,我待会儿打电话问问,另外两个朋友也是第一次来,也就没说指名要谁。”   “好啊,你看看她们的意思然后就安排下去吧,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谢息垣说完便继续往里走,最后走到了走廊尽头处的一间屋子。进去换掉了自己那件素色的外套,再出来时,她穿着的就是一身略显斯文的正装。   但又不像她平日里在公司那样一板一眼,反而有些懒散随意的样子。   “小垣你来啦,我先上去了喔。”   “阿垣你来啦——”   门口路过的女生们都笑着朝谢息垣打了招呼,每一个都或浓或淡抹着妆,样子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小垣,现在就有个客人在楼下,安鹤还在楼上忙呢。”“我和你一起下去吧。”说着谢息垣便跟在安知身边,两人一同往楼梯间去了,下到了一楼时安知快了一步上前去迎上一个男人的面,用细软的声音招呼起来。   “林先生今天辛苦了,待会儿要不要替你倒一杯红酒?是安知自己新买的,想和林先生一起尝尝。”   “别急啊,今天我们时间很多!”男人似乎对安知喜欢得很,凑近一把搂住了她。安知迎合上去,笑笑:“今天大家都很忙,一会儿我们老板会亲自来把项目表拿给您。”   安知说完抬眼,却见到谢息垣猛地收住了往这头来的脚步,然后径直走到了旁边的工作房里。   随即,安知就见羡清被从房间里推了出来,男人指着羡清问道:“这位就是老板?”   羡清一头雾水地就被谢息垣一把送了出去,但见到门外的景象,也就大致明白该怎么做了。她手指绕着脸侧的头发,走上前去笑着招呼那个男人。“林先生是常客,一直以来都感谢您的光顾了,在这边休息得还满意吗?”   见羡清把林瑞领上了楼,安知才探头进工作房里:“小垣,那个是你熟人吗?”   “呃,不……”谢息垣有些微僵着表情:“但是认识,是我们公司最近一个合作的负责人之一,开会时路过见了几面。”   “喔——他经常来哎,好像还挺喜欢我的。”安知想想说道。   谢息垣摸摸脸:“不过她是我上司交往了还一阵子的男朋友……”   所以谢息垣才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这个地方的第一层是间酒吧,二层是休息室和储物间之类,而三层,则是不对公众开放的一个个独立房间。从一楼的员工通道推门进去,就会发现其实还有通往三楼的客梯,但需要钥匙卡,所以一般都会由人带领上去。   也就是个隐藏的非法姓交易地点。   安知也好或者刚刚上去的羡清也好,包括最初谢息垣进来时见到的女生们都是在这里赚钱的人。   ——也就是记女。   而一直在经营管理这个地方的人是谢息垣。   虽然店里平常的事宜交由别人打理,但她几乎每天下班之后都会过来,只是基本都待在自己二楼的办公室里。除非临时有事发生或者人手忙不过来,她才会过去帮忙做侍应,就算偶尔有人见过她,都以为她只是这儿的一个服务员。   在公司里谢息垣就只是一个小职员,她能见到周声的机会不多,就跟别说林瑞了。   这之后,当偶尔周声出现时,她还是会想起来,然后犹豫起要不要告诉给周声——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这个人不怎么善于交际,只是她在工作上十分认真,教导指点起公事来对下属们也总是很有耐心的,平日里看上去一副生活颜色很单调的样子。   总的来说,人挺好。   谢息垣托着自己下巴望着玻璃门外端着水杯路过的周声,这个问题已经让她在意了很久,她越是在意,就越是会去留心周声。如果她的身份就只是一个周声公司里一个小职员,那她当然可以过去告诉她。   但她偏偏是经营着那个“记院”的老板,所以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去碰。   那天正好是周末,公司里同事们都走得早,谢息垣结束了最后一点工作才收拾收拾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才发觉天有些下雨,反正自己也没带伞,只好原地等上一会儿。   “没带伞吗?”   有人站到了自己身边,谢息垣回头见是周声,闷声点了点脑袋。对方撑开自己的伞,对她道:“你去对面乘公交回去吗,我送你过去吧。”   谢息垣又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从昨晚开始天气就一直太好,出门要记得带伞,别淋着雨,容易感冒。”周声边走边开口说着,声音不紧不慢。   谢息垣跟在周声旁边应着,尽量放低身子,因为到真正并肩一起走了她才发觉自己比周声高出好些,而周声举着伞总是有些不方便。“让我来吧。”她干脆伸手去接过伞来,周声顿了顿,以为是自己让她淋湿了,便也任由她去举着伞。   谢息垣想起今天早上去茶水间时碰巧撞见了正在打电话的周声,她猜得出电话那头的人是林瑞,听周声的话,她似乎想约林瑞今晚周末一起吃晚餐。现在已经是晚餐时间了,而周声又是一个人,想也知道林瑞推辞掉了她。   想来是因为前几日林瑞约了安知吧,今天又是周五,他不放过今天这个时间也正常。   谢息垣余光留意着身边的周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周声侧过头时才发现谢息垣另一边肩上的外套几乎都淋湿了,她们走到屋檐下,周声伸手去摸了摸谢息垣的肩。“你怎么不好好打伞,现在天气冷,衣服没那么容易干的。”   谢息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只是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张了张嘴刚说个没事,就听周声继续道:“你现在不觉得是因为还年轻,等到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要注意身体了。”   “我真的没事啦,不用担心我。”谢息垣朝她笑笑,然后随意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落的雨水。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别着凉了。”周声收起了伞。   “对了——”谢息垣叫住正要离开的周声,等周声转过身来望着她,她一时间又什么都讲不出来。   周声就站在那儿,谢息垣沉吟了片刻,最后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想……想在这附近吃晚餐,你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吗,带我去好不好?”    ☆、第二章   周声并不是谢息垣会感兴趣的类型,从几年前谢息垣入职没几天两人就见过面,但一直没有除了公事之外的交集。   在公司聚会或者其他活动时,谢息垣往往是在热闹里很受欢迎的人,而周声恰巧相反,她总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边上。也不是厌恶这样的场合,只是周声的性格就是那样不惹人注意。如果不是那天林瑞的插曲,谢息垣是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注意到她的。   “天气冷,你注意别着凉了,围上围巾再来。”周声淡淡地说着。   两人难得在茶水间前遇见。   她总是那样,如果说除了公事之外她还会讲些什么什么的话,就是像这样叮嘱谢息垣。谢息垣笑笑,而这个笑容在周声看来,就像是个身强体壮不管不顾的小孩子。当然,实际上周声年龄也的确要比谢息垣大上许些,在她眼里的谢息垣就是个精神不错的年轻人。   “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谢息垣忽然转头问她。   周声一滞,不明白这个人又在想些什么,便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其他人的生日我都知道啊,你的从来没问过。”谢息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一大勺糖。周声视线望着她的动作,正在她以为谢息垣口味偏甜些时对方抿了一小口,然后皱着眉说太甜了真难喝。   周声递了几包冲咖啡用的奶精给她,就听她在那边不依不饶地问着:“告诉我吧,告诉我吧?”那语气在周声听来,多半是撒娇的成分。   “二月的最后一天。”她说。   谢息垣又笑了起来:“我会记住的喔!”   “不,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周声说完,却见谢息垣认真地看着她,告诉她:“算的——”   说完后谢息垣想了想,又问道:“生日一个人过吗?”   话音没落,她又自己驳回了自己:“不不,你的恋人会陪你。”   周声见她那反应就有些想笑,轻轻勾着嘴角应了一声:“嗯。”   其实谢息垣对周声的生日并不感兴趣,前面说的那些也不过是张口就来的慌,她只不过是想找个话题切入到林瑞身上。周声看起来好像和林瑞的关系一如往常那样相安无事,所以周声到现在仍是不知道的。   “她很可怜。”   “什么?”粟粟低头问头枕在自己腿上的谢息垣。   “不知道,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谢息垣脸上盖着她无心再看下去的书。“我知道这非常不应该,但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哪儿来的。”   谢息垣说着就坐了起来,她脸上的书也直接掉到了沙发上。   粟粟在玩着自己的手机,旁边安知刚刚拿了订的外卖走到桌边准备拆开吃。谢息垣转过头朝她们俩扯着声音说道:“不是,你们没有见过她,她那个人就是有种很……怎么说呢,那种会被人欺负了也忍着默不作声的感觉。”   “你是说你的上司很好欺负吗?”安知嘴里含着筷子再旁边说道。   “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那种感觉,我是说,只是她那个人给我的感觉。”谢息垣承认自己没办法好好描述出来。   她之所以这么认为,倒不是说在事务上周声很好说话,而是她作为自己在私下与人相处时,她总是那副不会主动示意什么的样子,不会表达自己的不满或者任何情绪。任何你对她做出的表示都像是一颗扔到水潭里的石头,坠落下去的时候会有一声“扑通”的水响,但很快水面就会恢复平静,石头也慢慢沉到了水底。   靠近这片水潭的人,会很容易误以为它能咽下很多东西。但实际上,那些被扔下去的东西并不是消失且不留痕迹的,只是都在水潭深处静静地躺着。   粟粟瞥了谢息垣一眼,本想说点什么,但看她那副样子也就作罢了。   “这个地方,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合理。”谢息垣把文件平摊在周声的办公桌上,然后指了指上面的表格。   周声扫了几眼,然后向谢息垣一点一点解释起来。其实她说的话,谢息垣基本没听,她并不是不懂那些地方,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过来。结束后谢息垣从门口装作一副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的样子,转身回到了周声的桌前道:“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其他问题我要随时问你的,所以你得赶紧加我。”   她故意摆出一副很强硬的姿态凑到周声面前:“不许忘记,这很重要。”   周声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着好,见她答应谢息垣才收起那副浮夸的表情。   “那好,我先回去了喔。”   “嗯。”   谢息垣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便收到了一条来自周声的讯息,她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然后才把手机收起来——既然周声是那样被动的性格,自己干脆就蹬鼻子上脸直接强硬一点,只要是无伤大雅,即便是耍赖周声大概也只会无奈地笑笑然后默许她。   想到这个,谢息垣就放了一会儿空。   晚上周声回到家时就看见了谢息垣发给她的讯息,上面是一些琐碎的公事,夹杂了谢息垣自己的心情。周声望着屏幕上的字想了好一会儿,才简短地回了几个字。   谢息垣是他们公司里年龄偏小的一部分员工,这几年才过来的,最近之前两人几乎没有三句以上的对话。唯一的一次,是周声见她把分内工作完成得很快也很细致,问她要不要稍微接手些其他的事宜,而她笑笑就拒绝了,说在这个位置上就刚刚好,其他的工作自己的能力胜任不了。   尽管周声不这么认为,但她见谢息垣好像的确是不愿意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提。   这之后原先谢息垣的同事们该升职的升职,有些调取了其他部门,唯独谢息垣总是带在那个位置上。做着简单的工作,领着一份最低的薪水。在周声看来,谢息垣的确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其他人为了自己的事业规划和未来生活,也都会稍微有些竞争意向,或者循序渐进地慢慢往上走。   也许谢息垣还是个待在家里孩子,不需要着急自己前途,更不需要操心衣食问题,只是刚刚一脚踏出来接触社会制度的年轻人。   虽说如此,但周声也不觉得谢息垣是个难相处的下属,一直以来都把分内的事好好完成,偶尔会在人面前抖抖机灵,时不时也会从她的样子里流露出一股稚气,也许是因为这股散不去的稚气,周声才总是仍不住想像长辈那样去叮嘱她。   那之后,谢息垣越发确定了一件事——周声很宠着她。   当然不是公事上的,而是私下谢息垣故意提一些任性的要求,只有多纠缠上一会儿,周声最后基本都会答应她。那些答应不下来的,谢息垣也会见好就收地让步。如果谢息垣告诉她自己喜欢吃五成熟的牛肉,再有机会一起出去用餐,她会特地按照谢息垣的口味去选餐厅。   谢息垣尽管猜得到周声的反应,可每当得逞时总还是有些意外的。   “过两个星期购物广场那边的商城好像有活动。”朋友拉了拉周声,周声回过神来,问她是什么内容的活动。“圣诞节快到了啊,带你的男朋友一起去吧,本来就是情侣约会的地方。”   周声笑着摇摇头,她很少逛街,况且林瑞最近也一直很忙。   “他不陪你?”朋友问了一句。   “没有关系的。”   见她那样的回答,朋友踌躇了一阵便走过去一把拉起她:“那你就得陪我了,咱们今天可要好好玩!”   周声其实没有什么兴致,但见朋友那样兴奋也就只能无奈地笑笑,答应陪她了。    ☆、第三章   “阿垣,那边有客人好像出了点问题。”安鹤侧头对谢息垣压低了声音说道。   “怎么了吗?”谢息垣穿着一身普通的T恤在酒吧里帮着招待,隐隐约约也能听到店那头传来的一点声音。店里很多客人为这声音吸引了目光,但也就只是笑笑看热闹。安鹤把盘子中的酒交给了谢息垣,告诉她是十号桌的,然后便快步走过去看了看情况。   谢息垣刚把酒给十号桌送去,就见安鹤跑回来拉着她,有些慌忙的样子凑到她耳边:“好像有个客人的女朋友发现他在这儿玩,现在正闹着呢。”   谢息垣听后便快步走向闹声传来的地方,见到是个栗色长发的女人在指着座位上的两人骂。座位上坐着的是林瑞,他身边的人是安知,那个正在放声大骂女人谢息垣并不认识,她一会儿指着林瑞说了很多没良心人品败坏之类的话,一边转过头再伸着手指着安知的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不去读书干活就知道跑出来卖,”   “不知道下贱什么意思你就照照镜子!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先把你脸色那层粉给去了再看看都烂成什么样了。”   林瑞一只手还搭在安知肩上,安知不能推开他自己离开。脸上虽然没什么笑意,但也仍旧保持着一副不去在意那女人的话的样子。谢息垣招手,让那头招呼客人的陈忻怡过来,吩咐她去给准备点酒水待会儿送去给林瑞,说是给他赔不是让他心烦了,林瑞接过去之后就找个理由让安知回来。   而谢息垣自己正准备要上前去劝止那个女人时,就发现了不远处人群后面低着头的周声。   谢息垣一滞。   拉过旁边的安鹤,吩咐她去想办法把那个女人的事处理了,能送出去就送出去,送不出去就请到里面的房间谈,不要在这里闹。   谢息垣最不希望的就是外人知道他们私底下的生意,但会从她呵斥林瑞的话里看来,她应该只觉得安知是个陪酒坐台的小姑娘,认为林瑞只是背着自己女朋友到酒吧来找女孩玩,这个女人应该是周声的朋友,林瑞也不会傻到自己把没被发现的更过分的事情讲出来,一直闷声没说话。   谢息垣刚嘱咐完安鹤,就见周声转身离开了。   她连忙跟上去到了外面,周声坐在不远处一个台阶上。尽管知道这些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谢息垣在看到这一幕时,虽然心里谈不上高兴,却突然有种松开了什么的感觉。至少这样也比被里面那个男人一直骗着要好吧,她想。   “你的裙子脏了就不好洗了。”谢息垣走上去,周声望向她,她就用视线指了指周声白色的长裙。“给你个机会坐我腿上怎么样?”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上前挨着周声坐下。   “你晚上在这边打工吗?”周声见她的打扮问道,周声看起来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但明显有藏不住的疲惫感流露在眉目间。她也知道谢息垣刚刚在里面多少也知道发生的事情,现在大概是出来陪她的。   谢息垣没有立即应答周声,沉声了许久。   “在这儿坐着冷,我送你回去。”最后她说。   “不用了,”周声几乎是习惯性地拒绝道:“我也没什么事情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快回去继续上班吧,不然老板会克扣你工资的。”   谢息垣笑笑:“没关系,就是老板让我来照顾你的啊——我不管,你看你都冷了。”她边说边拽着周声的手把她从台阶上拉起来,然后牵着就往车库的方向走。周声一直没说话,谢息垣也就不去刻意找话聊,两人就算沉默好像也不会觉得不适,谢息垣也就由得这阵沉默去了。   “你住在公司附近吧?”   “嗯。”   行驶进了市区之后,谢息垣便往公司的方向开,她其实从不自己驾车去公司,开车往公司那头去这还是第一次。一来是因为早班高峰期不方便,二来纯粹是因为她认为公司的地下车库拥挤得不行,车位难找。   周声一直没怎么说话,除了最后她给谢息垣讲了讲自己家的位置之外,她都只是淡淡地望着玻璃外面市区夜晚的街道景象。   到了周声家,周声不说话,谢息垣就很自觉地不提要走,一直跟到了她进屋。   她家看起来就像她平日里的处事那样简单朴素,东西几乎都是素色的,房子虽然不小,但什么都是单人份。谢息垣四处打量了一圈,如果她不知道周声有和林瑞在交往的话,她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你很难过对不对?”   谢息垣走到她旁边轻声说着,然后在她面前放了杯水,想了想又拿起来,直接塞她手里了。   周声这才说了句谢谢,接过来也只是抿了一小口。   “你很在乎他吧?”   “还好……”她声音不大,也稍稍有点哑。“以前会很在乎,后来慢慢地发现投入太多感情,反而会坏事。”   谢息垣没说话,因为周声脸上显然不是这么表示的。也许让最初和周声没有交集的她来看,周声现在和往常差不多,也许有些沉闷,但不至于心情差到哪去。接触过她之后谢息垣才意识到,周声就是这样,遇到了再怎么样令她在意且难以释怀的事情,她都极力地隐藏自己的情绪。   而谢息垣的经历让她总能敏锐地觉察到周围人的感觉。周声是想哭的,她知道,但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去让她在自己面前发泄情绪,她的沉默就是在考虑着这件事情。   周声视线有些飘忽不定地落在前面,谢息垣刚才地给她的水也只喝了一口便放到桌上,她很难去描述,也不想去直面那些像快要冲破堤岸的洪水一样的感觉。   周声皱着眉,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沉回到过去的那种无法摆脱的阴影里。   忽然她被一个力道猛地扑到了一旁,重重地砸在沙发上,身上还有些沉,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压在上面。   谢息垣没有给任何表示,突然就直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周声。   “他欺负了你,你怎么也不说话啊?”谢息垣在周声耳边放柔了语气说着,当然仍旧是紧紧搂着她,力道没松开过。   周声也没挣扎,也许是因为谢息垣身上很暖和,所以她只是有些意外谢息垣打断了她的低落,到不觉得反感。   “也许就是不合适吧。”   “我……”周声缓缓开口。“不太擅长和人相处。”   谢息垣笑笑:“没有啊,你和我待着的时候不就好好的吗!”   周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可能是我太被动了吧,有时候也很迟钝,所以会错过很多东西。”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我这个人也比较无趣,和我待在一起很无聊吧。”   “所以我觉得会变成这样也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状况。”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她越说,越感觉到身上的谢息垣在搂紧她,到最后她甚至能感觉到谢息垣的呼吸就贴在自己的脖子上。拥抱的力度和温度一同打断了周声后面的话。就好像她的心思被谢息垣读出来了一样,止了声之后,谢息垣缓缓道:“你一定觉得你被人抛弃了,是自己不够好。”   “我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你,也不知道做什么能让你好一点,我可能没那个阅历和资格去安慰你的生活……”   屋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周声就听着谢息垣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但是你想哭可以哭出来,这样至少会好受一点……”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喔,保证。”   周声停顿了片刻,眼眶里泛着的水滑了下来。谢息垣没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她虽然没去看她,但她知道周声在掉眼泪。   竟然真的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哭了,谢息垣心底又泛起了先前那种认为周声可怜的心情。她只是在周声面前保持着一贯在酒吧里与人相处时的关心技巧而已,周声这就相信了她……难怪这么容易被人欺负。   还真像她,即便是哭也安安静静的。   也许是谢息垣陪她旁边,自己又得以发泄情绪的缘故,周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回忆起林瑞的事,也不像起初那样心口堵得慌。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套挂在了床头,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身上盖着被子。而谢息垣已经回去了,手机里有一条她的信息,叫她醒了之后给自己回复。   谢息垣昨晚回到店里时没见到安知,安鹤告诉她昨晚林瑞很快就走了,那个女的回过神来发现周声走了之后,也很快就离开了。事情刚过店里就来了其他人,先后点了心溪和安知,安知在二楼刚坐下来没多久就重新笑盈盈地去招待客人。   周声哭累了睡得也很沉,谢息垣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卧室,然后给安鹤发了短信问了安知和店里的情况,简单地了解后她也才算稍微放下心来。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不远处的沙发上,谢息垣仰躺着在心里算着店内最近的经营状况。听见震动声后她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里面的内容很简短,甚至她短短扫了一眼就知道是周声的。   ——我醒来了,昨天谢谢你。   “感觉还好吗?”她给周声回复了这样一条信息,发送后想想便又多写了一条:“快到午餐时间了,你没有吃早餐,所以赶紧去吃点。”   周声回复她说坐在楼下的餐厅里点了东西,谢息垣问她都吃了些什么,她也简单直白地把餐点名字告诉她听。   这个人原来在生活里真的这么简单,谢息垣想。   “下次带我去吃吧。”她随口一说而已。   “好。”   并且无趣。 ☆、第四章   那之后的某天早上,周声推门走进自己办公室,见到桌上放着一个小袋子。   也许是上面有些稚气的手绘图案和字的缘故,她当即便知道这个礼物是来自谢息垣。圣诞节快到了,里面是一些可爱的小摆件,还有一点包装是圣诞配色的巧克力豆,封口用丝带扎了起来。这些东西对于周声来说早就已经不是她会选购的东西了,但仍旧是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小心地将它们收起来。   这的确是谢息垣那个家伙的风格,有些稚气藏在里面,但又看得出来很用心。   两人在公司里的交集其实不多,周声几乎从来不会刻意去找谢息垣,谢息垣也没有要专门来找她的意思。好像又回到了先前的样子。   是的,对于谢息垣来说,林瑞的事情结束之后,她也就没有需要去留意周声的理由了。林瑞和周声分手之后仍旧会时不时地来,尽管没有以前那么频繁。她的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晨九点到公司上班,下午公司下班之后回去店里,一直待到晚上的十一二点再回家休息。   “上次你说想去吃的那家餐厅,要不要去尝尝?”   驱车回家的路上,谢息垣收到了这样一条讯息,她有些意外,因为这好像还是周声第一次主动邀请她。   好啊,她答应。   和周声内敛的表现截然不同,谢息垣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两人约在公司附近的一个路口,谢息垣到的时候发现周声已经在那里等她了,她跑了两步凑到了周声面前,挑着眉笑着说:“这位小姐,你在等人吗?”   谢息垣惯用的有些不正经的语气,通常听的那人都会笑着回应她,但周声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说:“我们走吧。”完全没有理会谢息垣刚才的玩笑。   谢息垣觉得应该是自己的玩笑太无聊了吧,瘪了瘪嘴,乖乖地跟在周声后面。路上谢息垣时不时会向周声搭话,周声也一板一眼地回复她。她总是刻意抛出的她自认为有趣的事情,想和周声一路说说笑笑地过去,但周声的表情基本没变过,谢息垣讲着自己曾经犯的错造成了非常好笑的结局,周声只是很认真地告诉她,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谢息垣本想打断她说这个失误本身就是好笑的事情,这是个笑话,但见周声那一脸认真地样子也就只能作罢。   周声在她旁边走着,谢息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默默跟着。   摸摸脸,也许是自己讲的内容没意思?不,她保证她分享的都是非常好玩的事情。随即她发觉,周声并不是觉得她无料,周声只是单纯的没有跟上其中的笑点。她果然就像她自己形容的那样,真的是个很无趣地人。   谢息垣干脆就不说话了,乖乖地跟着走。而她们之间似乎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氛围难受。   每次靠近马路边时周声都会抬手拉住谢息垣的手臂,这倒让谢息垣有些不习惯,她明明比周声还稍微高一些,再怎么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本想不动声色地从周声拉着她的手中抽出来,但周声抓得还有些紧,她尝试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希望会和你口味。”   周声说。   谢息垣笑着拿起筷子把筷尖含在嘴里:“不好吃你要带我去下一家。”   周声抬眼看她然后笑了笑,竟然也还答应了。   “你真是小孩子。”她说。   谢息垣年纪其实不算大的,和自己比起来更是小很多,周声知道的。所以她总是能在谢息垣身上看到好些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谢息垣就在桌对面托着下巴,时不时朝她说上一两句,其余时候就望向窗外,或者问她些事情。周声看着谢息垣展露的表情,这个人总是积极,为人也不像她那样无趣,总是笑着什么都敢说敢做……   “你好像总是觉得我很小哎,难道我在你眼里个幼稚鬼吗?”   周声一愣,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温茶。“当然不是,只不过我确实大你很多啊。”   “唔……”谢息垣摸摸脸,赌周声没有留意过自己的出生年月,张口就扯了个谎:“也没有大很多,我也二十七了。”   这句过后,她们就没再怎么说话,直到片刻后菜都端上来。周声的口味就好像她的性格那样,似乎什么都能够接受,也没有特别厌恶而不能入口的东西。谢息垣就很挑食,她不吃丝瓜和冬菇,所以从头到尾就不愿意去夹。   谢息垣本想夹一块肉给自己,但连着上面夹杂的冬菇也一齐带了回来,不能放回去也不能送进嘴里,想到这顿饭并不是自己一人而是和周声一起,她也不会直接把它丢出去,就这么一直留在碗里直到结束。   “觉得味道还好吗?”临走前周声问她。   “好吃——”谢息垣答道,但她又从周声的脸上读出了一点其他的什么表情,又补了一句:“大概是因为和你一起吃吧!平时嘛都是自己在外面吃,总归是不一样的。”   周声一顿,告诉她:“要多和别人相处。”   谢息垣收了声,她的意思是告诉周声“和你一起吃午餐很愉快”而不是“平时都是自己在外面吃”,但是周声那副认真地样子,谢息垣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算了。   就当是这个人不解风情。   本以为周声只是约自己吃个午餐,从餐厅出来之后,谢息垣就默认了自己该走回去的方向。但是周声拉住了她,问想不想去咖啡厅坐坐。   “好啊,我听你的。”谢息垣咧嘴,一副笑得开心的样子。   等到两人在咖啡厅面对面坐下了,这时候谢息垣才开始花心思打量面前这个人。周声垂着视线,不然就是望向某个小东西然后盯上一阵。这之前谢息垣好像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上司出来,像这样面对面坐着。周声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总是很浅,就像她那个人一样没什么太大的特点。   也许是最近几天气温回升了许些,她只穿了一件稍厚的素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浅棕色的长款外套。谢息垣好像在这之前,还没有见过这个人穿正装之外的衣服。周声的头发还是往常那个样子,谢息垣看得出她今天出门之前是认真打理过自己,只不过她认真打理过后仍旧是这样的普通。   “说起来,上次那件事情,你还很在意吧?”   谢息垣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好像对待一个精致的易碎品,时刻留意着对方的反应。   周声沉默了一阵,然后缓缓道:“不在意是不大可能的,但是我已经尽量让自己少去想它,所以也还好吧……”   “不用担心我。”末了她还补上了一句。   谢息垣知道,周声其实很在意,只不过她把自己的这些在意全都藏起来了,她只不过是不让别人知道她在意而已。想到这个,谢息垣想笑,她们有那么一点点像,尽管初衷也许是截然不同的。   “况且总是把这样糟心的事情挂在嘴边也不好。”   有一瞬间谢息垣在面前周声身上看到了其他一些人的影子,她便下意识地做了她一直以来做的事。“不是的,你可以讲出来,我答应过你吧,不会告诉别人。你需要把糟糕的事情讲出来,这之后我们再解决它,别人听了会怎样我管不着,但是在我这里,我不会嫌它麻烦。”   谢息垣的语气越来越认真,好像周声不再是她的上司,她好像回到了平常下班后在自己店里的那副样子——从他人身边站出来,告诉对方没事的,可靠而又值得信赖,她身上有着这样的气息。   说完之后她很快又收起刚才那副语气,变回她一向在周声面前的后辈的样子。“我……我这么说好像有点自大,但但但你明白我意思就好了。”   看到谢息垣这个反应,周声忽然就笑了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她为表态度,往周声那头靠过去了些。   “好吧……”   周声把手从桌上收回到了自己腿上,谢息垣用余光留意着周声的动作,但表面上还是一个乖巧的聆听者。她不催促也不表示急迫,就默默地等着周声继续讲下去。   周声的生活果然就只能用普通来形容。   只是周声这个人似乎格外的敏感——至少谢息垣是这么认为的,和她平日里接触的人来比较,周声那些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尽管周声是一副极力压抑自己感情的模样,但谢息垣仍旧能看出这些生活里的小事情对她影响很大。   在前些年时,她在上一个公司里,她还是个小职员的时候被上司错怪过。这让她觉得很不公平,又没办法为自己发声,于是就干脆辞职到了现在的这个公司;曾经一起相处的朋友,后来渐渐冷淡了关系,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让她感到很不知所措;每一次的恋爱关系也都不是愉快的分手……   在工作上,周声能干到今天在公司的成就,也就只是前面的这些年堆积下来的经历经验而已,也没有其他的欲望和奢求,就只是认认真真地负责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真是个普通的人啊——看着周声眼底流露出的疲惫,谢息垣发自内心地这么想。   除了普通之外,实在没有更合适的词了。   谢息垣用她的技巧安慰着周声,她尝试着像她往常安慰其他人那样去给周声一个拥抱,却被周声推开了。谢息垣也不在意,知道她本质上就是个普通而又胆怯的人,也就随她。周声把谢息垣当作是朋友,但谢息垣毕竟是自己的后辈,在后辈面前这样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分别后,谢息垣便直接驱车回店里了。   那个地方,就像她一样满是污秽。而周声这样的人,本不会和她有什么交集的。    ☆、第五章   “咳——”   谢息垣压着嗓子轻轻咳了一声。   “小垣,你怎么了?”旁边的女人凑到谢息垣身边,关切地问她。谢息垣摆摆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前几天开始喉咙就有些不舒服,估计是呼吸道发炎了吧,过几天大概要感冒,那个时候你可不能离我这么近,不然传染给你就麻烦了。”   女人梳着一头精致复杂的辫子,一束一束地扎起来交织在脑后。她一把将谢息垣手中的酒杯拿下来,倒到了自己杯子里:“那你今天就不许喝酒了。”   “不好吧,我是来陪你庆祝升职的,你还要照顾我,我很不好意思啊。”谢息垣嗓子越发地疼,但仍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嗯……不过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我倒也不意外,毕竟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也不会这么体贴了。”   女人听了当即露出了笑意,伸手捏了捏谢息垣的脸:“你又不缺钱,陪这么多人干什么!”   “她们都在忙,我在上面做甩手掌柜多不好。”   “切——”她松开谢息垣的脸,顺势往谢息垣身上一倒,谢息垣也很配合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觉得你这种人肯定和那些男人没什么不一样的,都喜欢被女生包围的感觉,不然舒舒服服地在办公室里坐在不好吗?”   谢息垣侧了侧脑袋,垂下目光对她道:“你猜中了,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被女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围着会让我觉得自己很优秀,让我感觉良好,怎么样?再多夸我几句……”“就知道扯皮!”也听出来她是在说反话,女人推了她一把。   来这家店的通常是男人,因为这里的招待基本都是女性,也有爱好女的同性恋会到这里来,她们一律接待着。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了她们圈内一个小众的聚会地点,毕竟有一个为人风趣惹人喜欢的老板在这里。   谢息垣曾经和几个女生交往过,其中大多都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没有哪个谢息垣是真正承认自己在与对方交往——尽管她与对方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她总是很专一,很用心也很照顾对方,就像是个完美的恋人。   只是她从不承认这是一段恋情,也不承认这段关系。   当对方与她谈及这个问题时,她总是会陷入一种让对方从没有见过的状态,然后很快又从那副模样中抽身出来,轻轻地笑着告诉对方:“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也不是很明白你口中的爱是什么意思,抱歉……我不是一个能够当做是恋人的家伙。”   她们都乐意找谢息垣聊天,或者让她来陪着一起玩,尤其当她们知道谢息垣其实并没有女朋友时,总是很乐意和这样一个单身又舒服的人多些相处。虽说看起来谢息垣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做的好像都是些陪酒人做的事情,但实际上谢息垣身份还是这个店的老板,所以她和这些人相处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来。   “上次我白天中午来找你,你怎么不在店里呀?”女人摇了摇酒杯,酒杯里的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人家很忙哎——白天要上班啊!”谢息垣叫苦。   “你晚上还要回店里,白天还上班?”   谢息垣点点头,喝了一口刚换上的白开水。   女人拉起谢息垣的手臂,问道:“你做这个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还没有这瓶酒贵吧,真是不懂你的兴趣哎小垣。”“又要早起,又要忙里忙外地,公司里其他同事还不一定给你好脸色,上面的人如果出了事就叫下面的人担着……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就是这样。”   谢息垣眼里带着笑意往着她。“我那头事情比较简单,同事上司对我也很友好。”   “喔——”她瘪瘪嘴,如果是小垣的话也不奇怪。“那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呀?工资肯定比现在高,而且小垣做事也一直很可靠。”   谢息垣闻言笑了出来:“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还是说你想天天都能见到我?”“不过我一直以来就在那个公司,也习惯啦,还是谢谢你能这么说。”   谢息垣一直以来都在那个公司里做着微不足道的工作,在他人看来那的确是有些难以理解,每次听到这样的问题,谢息垣都只是笑笑。   其实她本是不想运营这个地方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过普普通通地去生活。   那晚回到二楼的办公室里时谢息垣格外的疲惫,喉咙痛得像被刀划开了一样,她打算在沙发上稍微休息一会儿,结果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安鹤盖了一条毯子在她身上,让她不至于着凉,谢息垣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再睡上两个多小时就能直接回公司去了。   早晨她在店里冲了个热水澡,想让自己有些塞的鼻子感觉好些,出来之后换好衣服就直接驱车去公司了。   因为她很少开车去公司,还要找找停车位。途中和几个同事打了招呼,也许谢息垣自己没感觉,但她遇到的所有人几乎都多少觉得她有些没精打采地。   店里的人经常说谢息垣不喜欢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她也从不往心里去,拖了一个星期都没任何好转之后她才被粟粟强迫着吃了药。安鹤本想叫她干脆请假,但谢息垣执意说不用,反正在公司也并不辛苦。   早上她把手上的一点点工作完成之后就往椅背上一仰头。   抬手揉着自己的眉心,只觉得有些头晕。早上安鹤特地叮嘱的感冒药她也根本就忘在了家里,中午饭点时她也没什么胃口,就没跟着同事一起离开办公室。   周声离开时正好就见到了这副模样的谢息垣。   “怎么不去吃午饭?”   谢息垣眯起眼睛望向身边的周声,张口应到:“暂时没什么胃口。”   “病了?”周声看她脸色不太对,便伸手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周声的手总是发凉的,这让谢息垣一顿。   “你中午就别去吃那些东西了,去吃点简单清淡的吧。”   “我没事啦。”谢息垣扯着嘴角笑起来。   “不行,你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去家里,你去过一次的,就在旁边不远。”周声有些认真,谢息垣看不见自己的脸色,所以不知道自己不仅仅是没精神的程度而已。她其实只想待在这里发一会儿呆,但见到周声这个语气,只好乖乖跟着过去。   周声只煮了一些简单的粥。   谢息垣说了声谢谢便准备吃,还被周声提醒说别这么急再烫着自己。谢息垣应着好,实际上她真的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只想快点结束。   饭后谢息垣坐在沙发上,周声拿了点药来叫她吃下去,一边还不忘在她旁边叮嘱着:“感冒拖太久不好,是药三分毒,你要多注意身体,你只是现在还年轻,身体消耗得起。”   “好嘛好嘛,我听就是了——”   谢息垣吃完药之后拿过沙发上的靠枕抱在身上,把下巴搭在上面。她这幅模样周声看来觉得有些可爱,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但还是没做。她让谢息垣在这儿坐一会儿,她先去给她倒了点温水过来。   “你已经拖了多久了?实在不行去医院看看也是有必要的……把这些水喝完吧。”   等到她再回到客厅时,谢息垣已经靠在那儿睡着了。   有时候周声的确觉得这个人很任性,很多事情都喜欢乱来,病了也不注意着点,总觉得熬一熬就能坚持过去。平时在自己面前也喜欢耍耍赖,却还总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些时间,就想让谢息垣多休息一会儿,周声拿起茶几上一本读了一半的书继续看,谢息垣在旁边呼吸均匀地睡着。冬天中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落地窗洒进来,把室内照得很舒服。   读到某一个段落的句号,周声忽然停住了。   她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个人,稍长的头发散在脸颊上,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就像主人轻抚一只陪在身边的大型犬那样。   谢息垣睡得很沉,只是她的体温稍微有些高,这让她觉得脸旁这个人的体温很舒服,忍不住往那侧贴了过去。   周声垂着眼睑,也不知道是在望着低处还是望着谢息垣。    ☆、第六章   她梦见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有些久远得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冰凉浑浊的漏雨滴在脸上,比光更安全的黑暗,叫骂声与木条抽打在手臂上的疼痛,恐惧与饥饿感。   “妈妈,我想吃点东西……”   “妈妈……”   声音被淹没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她被那声巨响还有松动得快要坍塌的门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自己嘴退后了几步。男的骂声从门后面的房间里传过来。“你个贱人!好意思站在这里吗!”“给我过来,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没有你说不要的资格!”“干你大爷的,把嘴给我学甜一点知道没?”   字句里夹杂着男人的几声轻笑,最后是女人压低了声音的哭声。   门缝底下传来那个房间里温暖的灯光,但却让人不愿意靠近它,门边是个橱柜,里面堆着被打坏的折椅,面前这扇门也是换了又换,好像只要是站在那片光下的东西就会被打得无法还手。   “息垣,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听到耳边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回过头时脸上拂过一律柔润的长发。声音的主人把她从走廊的角落里拉起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息垣乖啊,妈妈在里面工作,有什么事情告诉姐姐好不好?”   “我……我好饿,抽屉里的饼干早上吃完了。”   “那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那妈妈呢?”   “妈妈在忙喔,不可以打扰妈妈工作,她昨天偷偷告诉姐姐了,说明天会给息垣买新的笔盒,所以息垣要听话呀!”   她在漆黑的走廊里点了点头,门那头还是连绵不绝的打闹和咒骂,忽然面前的人把她紧紧拥到了怀里,她还是能听到那些声音,一瞬间里包裹着她的柔软衣服和温度替代了恐惧。   如果房间里的人冲了出来,这个温度也会继续包裹着她,不过没有关系,她们躲在不会被发现的黑暗里,这里很温暖,她并不害怕。   她紧紧地拽着面前这个人的衣服,她好想念那个温度……   墙上的钟指着六点半整。   周声回到家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沙发上的人还在睡,她也就没有直接把客厅的灯开起来。   中午谢息垣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本想让她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叫她起来,却发现谢息垣虽然看着没有大碍实际上在发着低烧。给谢息垣加了毯子便留她在这里继续休息,下午也在公司帮谢息垣请了病假。   走到谢息垣旁边挨着她坐下,伸手想去摸摸她的额头看看还有没有在发烧,却发觉这个人动了动,然后眯起眼睛望向她。房间里没有开灯,只被窗外的天色印出一层淡淡的暗光。   周声还没说些什么,就忽然被谢息垣一把搂主了腰,接着连爬带挪地躺到了她腿上。   谢息垣好像是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她枕在周声身上紧紧抱着她,把脸蹭了蹭周声的外套,最后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继续闭上眼睛。   周声愣了好一会儿,因为这家伙的表现也太……   她觉得她像一只在撒娇的大型动物。   也许是觉得这样的谢息垣有些可爱,周声也没有推开她,就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这样赖着。只是过了一阵,她伸手去摸了摸谢息垣的额头时,才发觉她的体温比中午还高得多。   “阿垣——”   周声叫了她一声,又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脖子处的皮肤,温度非常高。   “阿垣,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   谢息垣其实醒着,她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她也听到了周声的话,只是比起去医院,她更想就这样再多让她抱着睡上一会儿。“没有关系啦,”她粘腻着声音还带着点哑,说着又抱得更近了些:“让我再休息一下好不好,不要推开我……”   “乖,阿垣你发烧了,先去医院好不好?”   发烧而已,也不会死,她想继续回到刚刚那阵感觉里,就算真的会死也无所谓。谢息垣很认真的这么认为。   “阿垣,去医院开了药回来之后再慢慢睡……”   “不要,那个时候你就不在了。”   “我……当然在啊。”周声权当她是在赖床,几乎是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等去看完医生,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要先起来啊。”   几乎已经完全清醒的谢息垣也消了大半想要回去梦里的想法,她揉着自己的额头坐起身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凉,摸上自己的脸的确是发热的。这时候周声去书房里放下了公司文件,因为她也只是刚刚回到家,也不用换衣服,直接拉着谢息垣就驱车往医院去了。   到医院后挂了个急诊,明明她自己没感觉多糟糕,但这时候只得乖乖站在旁边,周声在前面把她的手续都给处理好了。不至于吧,往常就算是偶尔来医院,谢息垣都是自己一个人,哪像这样啊。   三十九度一。   医生开了几支吊针,至少也要耗掉一两个小时。   “对了,你吃晚餐了吗?”护士来上针时,谢息垣没去看护士的动作,侧过头问周声:“我猜没有,你也才刚刚从公司回来吧,今天公司里事情多吗?”   周声这才把视线从谢息垣输液的手上移开:“公司的事,一直以来不都一样吗。”   谢息垣闻言笑笑:“那你也该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就坐在这里等你。”   “我在这里陪你,没事的。”   “但是我饿啊,”猜到她会这么讲,谢息垣便很快回答道:“不过也没那么饿,还想着你去吃东西的话可以顺便帮我买点好吃回来。”“好吧,你想吃什么?”“我想吃肉——不过我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她并不想吃任何东西,她哪有那个胃口,她只是想叫周声去吃点东西。   周声走后,谢息垣靠在椅子上,目光瞥向输液管,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这时候输液室里人并不多,也很安静,谢息垣记得上一次她来医院输液好像是因为肺部有些发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各种各样的状况……越是不适,越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所以周声走之后,她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给店里发了信息,特地分开联系了两个人,先问了安鹤今天店里有没有什么状况,再告诉羡清自己在医院里今天就不过去了,免得她们就算有事也不和自己讲。   第一瓶药打完三分之二的时候周声捧着东西回来了,她回来时发觉谢息垣没什么精神,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把东西一样样拆开,放到了谢息垣面前,谢息垣拿起来送到嘴边,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没张口吃下去。   “我不喜欢吃这个,不吃了好不好……”说着她把东西递给周声,自己拿起手机敲着文字,送出信息之后她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仰着头一靠。   周声把谢息垣递给自己的东西重新包好,她本想问她还有别的东西要不要吃一些,但又发觉谢息垣可能是没什么胃口。   “不无聊吗,在这里干坐着,我自己在这里也没问题的。”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周声沉默了一会,说没关系。   “好吧……”谢息垣缓缓地侧过她的身子,枕到了周声肩上。   好像有些嫌这样不够舒服似的,又揽过周声的手臂抱着。“那我睡一会儿。”   “嗯……”   周声微微侧过头去看靠在自己肩上的这个人,在输液的缘故,她一只手的手臂凉得很。伸手摸了摸这个人的额头,好像已经退烧了,也许还有一点点低烧,但肯定比先前好得多。   明后天是周末,不然她还得叫这家伙请两天假好好休息,但想也知道谢息垣是不愿意的。   有时候周声觉得自己不是很懂谢息垣这个人,说她很在意公司和工作吧,她又好像从来都不热衷于往公司上层跑,做了这么些年仍旧待在那个小职位上。但说她无心工作吧,她对待自己分内的工作又比谁都认真,有时候甚至认真过度了。谢息垣身上好像有着其他人身上都没有的特质,周声带过许多的下属,只是少有像谢息垣这样的人。说她像小孩子吧,她又比一些年龄与工作经验都高于她的人还要更会处事,但说她成熟吧……   身上这人把自己的手臂搂紧了些,一副好像要霸占周声这个人的模样,谁知道她脑中正在放映什么样的东西呢。周声有些想笑,她伸手拉住了谢息垣输液的那只手,免得她动手臂时碰到了针,那只手果然凉得很。   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该用成熟来形容。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个幼稚鬼吗?”谢息垣曾经半开玩笑似的这么问过她。   大多数人,曾经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孩子们的个性时常是五花八门的。但这之后,到了社会上,随着时间和事件的推移发生,人们就会慢慢地接触和了解社会上的那一套公认可行的体系——然后为了在这个社会中达到自己心里所想,为了得到资源和其他能够让自己感到愉悦的东西,他们承认接纳了这一套体系。   唯唯诺诺,庸庸碌碌。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早已经把当初自己给自己编写的规则荒废了。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周声知道,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   如果不这样的话…… ☆、第七章   “你以为追梦那么容易的?看你姐嚷着要画画,现在不是连饭都吃不起吗!”   那好吧,我去公司里干活好了……   “今天回来的路上你有没有看到天桥下面那个流浪汉?我和你妈要是死了这套房子也是归你弟弟,你替你自己想想吧,将来不要搞得自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得靠翻垃圾桶吃饭。”   不,不想……   “你以为工作赚钱那么容易吗?现在是我们在养着你,等你自己到了社会上就知道了。”   尽管周声从没有诞生过厌恶家人这样的情绪,但她很早就搬了出去一个人住,也许是思想保守的家庭中那种氛围的缘故,周声的离开好像是一件顺其自然也无关紧要的事。   到了公司里,周声的确感觉到了困难。她没办法忘记父亲的声音,如果要她问自己的话,她也会发自内心地认同父亲所说的那些——她不想自己过得活不下去。   小时候不喜欢哪个人,可以不和那人继续相处,但到了社会上可不行。周声实在不擅长与人交流,她只是像往常那样说着话,但有时候对面的人听着听着就会慢慢变了脸色,也不会告诉她究竟怎么了,只是再也不怎么联络和来往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只要隔了一张纸,就好像再也不会去捅破它,好像被永远的隔离了。   问起来,对方也会说:“因为没有要捅破的必要。”   周声知道自己不擅长社交,她总是害怕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她慢慢地学会了把自己藏起来,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因为太过于害怕被别讨厌,她从一开始就不和其他人走得太近,自然也少有人会和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表示的人过于亲近。   等做到了公司中高层的时候,在工作上已经很顺手了,也不需要再去担心曾经让她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但周声仍旧是独自一人,一声不吭地把她那无趣却安全的一天重复过上三百六十五次。   如果不这样的话……   “你很有自己的个性,但是你这样太有个性了到社会上是要吃亏的。”   她听见过无数人对自己那个坚持学画画的姐姐说过这样的话,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它,而那之后她固执的姐姐也却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那日和谢息垣聊天时讲起了自己,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只是如果固执地保持那样的话,就会像自己姐姐一样了。   “虽然以我的资历完全没有资格去谈论你们的生活,但是我发现你们好像都觉得——社会规则和自己的个性是不能相容的两个存在。”   “这很奇怪哎,根本说不通嘛,你说的好像我们一旦生气过,就再也不会开心和难过一样。你会吗?不会这样吧,这只是我们不同时间和不同场合时候的样子,不是我们永远的样子,今天早上我生气了,但这不是晚上我不再开心的理由啊……抱歉,我这么讲是不是太自大了,可能你们的确有我所不知道的难处吧。”   每一次周声说“你现在还小”时,谢息垣有一个瞬间都会露出一种往常不会露出的神情。   谢息垣那一份独立的处事规则,明明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个幼稚鬼吗?因为你说过你其实并不喜欢小孩子,所以我才在想也许你这么说是因为我身上有种孩子气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不,不会……”   她说谢息垣小,那是因为和比她大上了十多岁的自己比,谢息垣的确是年轻人。   但要说幼稚,其实她还真的没有那么觉得,谢息垣给周围人的第一感觉永远是个很乖的后辈,共事起来也很好相处,并不需要太多的照顾。   是的,她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以至于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接纳了她。周声伸手去轻轻覆住了谢息垣早已冰凉的手,药瓶内最后一滴流进了输液管里,周声抬手招呼了一旁的护士,护士点点头示意她一会儿就过来。   “阿垣……”   “阿垣,你打完针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她叫醒谢息垣。   谢息垣睁开眼没有马上坐起来,反而更加往周声身上贴了贴,也搂她搂紧了些。她这么一动,因为输液管里的药已经打完把药瓶取下来了,所以当她手臂抬起来时血管里的血就倒流了出去。   周声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她,叫她重新把手放平。   谢息垣好像每次半梦半醒的时候都很喜欢像这样搂着她撒娇,也许是谢息垣的习惯吧,周声这么想着。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她们从医院里拿着药出来之后周声这么问她,谢息垣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她刚刚睡一个小时之后心情好了许些,再加上烧退了之后也有点胃口了,继续吃着先前周声给她带的东西。   谢息垣住的地方距离市区有一点距离,但晚上开车过去路况很通畅,也没花太多时间。她住在一个从外面看起来就很朴素的老式小区里,因为楼层并不高,到顶楼就是十一层,最近几年才陆陆续续加盖了电梯。   谢息垣住在十楼,房子并不小,但整个屋子里几乎没有哪一面是大白墙,或是一整面储物架和玻璃柜,或是挂画挂帘和摆件,屋子里是昏黄的暖光灯——这间屋子确实是谢息垣的风格,都是些有意思的小东西,好些是自己手作的。   周声在沙发上坐下来,旁边摆着一只巨大的鲸鱼玩偶,谢息垣说其实它嘴里有个拉链,拉开之后整个人都可以钻进去,最开始这是个睡袋。旁边的架子上有些动物的木雕,其中还有些半成品。也有一个架子专门摆了一排的零食,她把它们按照自己的喜好程度从左到右整理过去。沙发前面是一个非常大的投影布幕,茶几下面有一个竹筐里有一堆眼镜,谢息垣用下巴指指它们说,前阵子特地换的投影仪,如果你想的话这个可以用来看3D的电影。   回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她好像忽然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周声。   “你自己住吗?”   “嗯——”谢息垣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周声原以为谢息垣会和家人住在一起的,但实际上,谢息垣却笑笑告诉她,当然一直都是自己住在这边啊,偶尔会有朋友来玩,再加上自己业余喜欢做的事情也比较多,所以房子才大了些。“因为东西也多嘛。”   周声本想问她点其他事情,但还是没有讲出来。   谢息垣忽然舒了口气,往沙发上一躺,正好枕在周声腿上,望向她:“今天晚上,留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   不等周声说话,谢息垣就翻了个身一把搂住她的腰:“好嘛,你看我都病了——”   干脆就直接耍赖了。   周声有些想笑,轻轻地应了一声自己都听不到的嗯,也的确是真的担心这个人半夜如果再烧起来可能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谢息垣却已经知道她是同意了,坐起身回卧室里拿了件叠得很平整的衣服出来:“这件本来是前两天托人带给我自己的,但他买小了些,我穿不是很舒服,所以我想你应该刚刚好吧……”   “其他需要用到的洗漱用品,浴室里都已经准备好了的,可以直接用没关系。”   周声接过来。“怎么好像你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谢息垣笑了笑。   “偶尔会有朋友来玩啊。”   等到谢息垣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周声已经躺在床上,正翻阅着手机里的讯息。   谢息垣爬了上去,翻到周声旁边贴着她。   周声看了她一样,说:“把头发擦干,天冷,你本来就病着可别再着凉了。”   “好嘛,我等会儿去吹干,先躺一下。”   见她赖在身边一动不动,周声伸出一只手去拉过她的毛巾,铺到她头发上擦着。像是在摸她的脑袋一样,一点一点擦着她湿润的头发,等到她另一只手把该回复的邮件都回复完了,她才发现刚刚说着“一会儿就去吹干头发”的人还趴在自己身边。   又赶了她一遍,谢息垣这才瘪瘪嘴从床上爬起来。   督促着那人离开房间后,周声才忽然发觉,她虽然是第一次在谢息垣家留宿,但是并没有觉得不习惯或者有隔阂,谢息垣的房间并不大,陈设很多,但摆放得井井有条,大部分都是木制品和布艺平,再加上暖光灯,屋内就显得非常温馨。   临睡前两人熄了灯钻进被子里,谢息垣伸手去揉了揉周声的肩膀。“会不会累?”   她没忘记自己在医院里枕着人家睡着了的事情,一动不动地在那里被她压着肩膀,当然会酸痛。就像是谢息垣猜的那样,周声告诉她:“没关系。”   就是因为她总这样一声不吭的,才会被林瑞那类的人欺负吧。   “谢谢你今天陪着我,你真好。”黑暗中谢息垣朝她身边的人笑了笑。   “不,我并不……”并不好。   谢息垣打断她,“我不管,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是我说的算的!”   “好好好……你说的算。”周声只能应她。   她这才算是满意,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谢息垣忽然开口唤了句:“阿声。”   “嗯?”   “过十二点了,生日快乐。”   二月的最后一天,如果她不问,周声就只能自己给自己过生日了。既然总是会被欺负的,那这个位置干脆由她来占着好了。谢息垣这么想着。   她往周声那边凑了过去,伸手搂住了她,然后把自己埋到了她怀里。 ☆、第八章   谢息垣请了三天的假。   周声知道时,发了个讯息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因为谢息垣明明就是个不舒服也会继续趴在办公室的人。   谢息垣很快回复了周声,但没说她请假的原因,只是半开玩笑地问她,无故请假是不是要扣工资的?谢息垣从来不讲她自己的事,周声知道,也觉得自己不好去问。   谢息垣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待在医院里,等到早上清晨,她才隔着玻璃窗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早上她拖着自己那难看的脸色走进病房时安知已经醒了。   “我刚刚从你学校那边回来,帮你请了病假,同学说会帮你做笔记的……”谢息垣走到床边坐下。羡清刚刚回去休息了,待会儿粟粟会过来,在那之前谢息垣先来陪着她。   “这样啊,感觉课程会落下很多哎!”安知笑笑。   谢息垣努努嘴,切了一声:“大不了考试前我给你讲呗。”   “啊——小垣真是靠谱,有小垣在真是太好了!”她说着就凑过去要抱住谢息垣,但一伸手就扯到了痛处,马上挤着眼睛叫痛。“知道痛还乱动!”谢息垣一把按住她,没好气。安知朝她咧嘴笑笑,但她脸上淤青了一块,嘴角的伤口也红肿着,谢息垣本该捏着她脸说她居然还敢笑,但最后只能抿着嘴直直地盯着她:“你再这样不安分,等你好之后可就要揍你了啊!”   “好好好,我不乱动了。”安知马上乖乖地躺好。   谢息垣坐在床边,翻看着床头柜子抽屉里的病房注意事项。   过了一会儿,安知还是没忍住,小心叫了声谢息垣问道:“小垣,这一次的手术费还有住院费是多少啊?”   “轮不到你操心这个。”她头也不回地开口道。   “那医生说我要多久能好?”   “看你配不配合治疗了。”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她说着就往谢息垣那边挪了挪,用打商量的语气道:“但是,这里住院会不会很贵啊?不如咱们明天就回去吧,回去按时上药,按时复诊就可以了。”   谢息垣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安知那个样子,也就把话咽了下去。正巧粟粟这时候到了,捧着早餐走了进来,问谢息垣要不要也吃一些,谢息垣哪有那个心情,摆手拒绝后便离开了医院。   下午她回了一趟店里,白天店里客人少,也并不忙。谢息垣径直走到了吧台后面,给自己拿了一支酒,然后倒上了一小杯,端着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坐着。   其他人看见了也不会上前去找她,大家都多少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谢息垣通常工作日都会风雨无阻地去上班,除非她心情和状态真的糟到了极点。一些最近几年才来的人即便能感受到一些,但还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因,而那些在谢息垣身边陪了她很长时间的人,都知道她对这样的事情极其在意的。   周声偶尔路过那间办公室,目光都会在那个空的办公桌上停留一会儿。   第四天,第五天,仍旧是空着的。   第六天的傍晚,她从超市买完东西回到家,却在楼下遇到了坐在树底长椅上的谢息垣。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衫,围着一条宽大的围巾,头发有些散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周声回来一样。   等见到了周声,她起身走过去。周声忽然发现她围巾下遮住的脸颊上有几道血痕,像是被擦伤的,她伸手把她的围巾往下拉了拉,开口道:“怎么弄成这样,上药了吗?”   她手指本想去碰碰谢息垣的脸,又收了回来。   “先上去吧,给你擦点药。”周声拉起谢息垣的手,拖着她进了楼里。谢息垣没有抗拒,乖乖地跟在后面。电梯里,两人并排站着,也没有其他人,谢息垣忽然开了口:“我今天晚上,想和你待在一起。”   “可以吗?”停顿片刻后又补多了一句,她至始至终没去看周声,只是垂着目光望向地面。   “当然……”周声点点头,毕竟上次她也在谢息垣家里留宿过,尽管也是谢息垣开口要求的,但她并不讨厌那种感觉。”我晚餐只做一些普通的……对了你吃不吃芹菜?”   “嗯。”   “苦瓜呢?”   “不,不吃……”   “那做一点糖醋排骨吧。”   “好。”   周声发现谢息垣的确很喜欢跟着她,尽管谢息垣并不擅长料理,但她也愿意跟在旁边站在厨房里,能帮忙的地方就帮忙,其余的时候也在旁边守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晚餐结束后周声才逮到机会把谢息垣叫来擦药,说如果不好好处理万一留下疤痕就难办了,谢息垣对此不以为然的,但周声态度倒是很强硬,必须拉着她上药。本来很不把那点小嗑小碰当回事儿的谢息垣没办法,只好乖乖坐在沙发上。   “这个口子还挺长一段,怎么弄到的?”   “啊……昨天晚上和邻居家打架了。”谢息垣不自在地摸了摸手臂,本以为周声会像个长辈那样告诉她这样不好,要注意安全不要弄伤自己之类,但周声没有,只是悠悠地应了一声嗯,然后继续给伤处消毒以及上药。   如果周声说教的话,谢息垣就会按照她往常的习惯,随便说些什么糊弄过去,但周声没有,这反而让谢息垣原先那种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他们家的人抓住了我家的猫,然后打了它。”   在脸上抹药的棉签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轻柔地来回涂抹。   “那它现在……”   “我刚刚从医院回来,好好的养一段时间伤就没事了。”谢息垣说的时候很平静,“因为他们家的狗总是跑来缠着我家的猫,狗的性格嘛,你知道的……”   “狗主人不喜欢这样吗?”   “毕竟猫是野猫,狗却是名种狗。他们打完之后过来告诉我,把我的猫管好。”说到这里谢息垣抬头笑了笑,还是她一贯溢满孩子气的笑容,就像是在讲学校里小大小闹的矛盾一样:“你知道我的,怎么能忍得了这种事情,就干脆过去揍了他们一顿。”   “你啊……”   周声只好也跟着无奈地笑笑。   “你还真是很爱你的猫呢。”   “是啊。”   谢息垣虽然笑着,但她那明显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的脸色,让她看起来精神差极了。周声让她早些休息,她反问了一句你呢,周声愣了一会儿,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摸摸脸才说:“好吧,我和你一起。”   谢息垣喜欢搂着周声睡,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稍微从自己那纷扰的生活中抽身出来,否则又会是像前几日那样的彻夜不眠。   周声在谢息垣睡着之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息垣怎么啦?妈妈在工作,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姐姐。   ——对啊,息垣最乖了,姐姐今天还买了糖给息垣,不过只有两颗,不能一下子吃完哦。   ——我们息垣以后会长得很高,也许那个时候姐姐都抱不动你了。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   等到那个时候,就该是换做我来……   她想伸手抓住面前的人,却扑了个空。她意识到自己该抬腿朝那边跑过去,明明刚才还在眼前,自己的皮肤上还留有她们拥抱自己时的温度,但现在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   谢息垣半夜从床上醒来,猛地坐起了身,曲着背脊,用手紧紧埋着脸,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脑海里的画面拽出来一样。   身边的周声似乎还在睡,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自己的外套旁边想从里面摸支烟出来,找到了烟盒却发现没有打火机——毕竟她已经戒了好一阵,想来周声家也不会随处可见打火机的,她只好就作罢。但也因为顺道着摸出了手机,她就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一条安鹤发来的信息,说安知已经办好了后天出院的手续,打算回宿舍修养。   她知道安知今年的学费还没交,她是想少花点钱。   谢息垣躺回床上去时周声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手机的光亮。周声见谢息垣还醒着,也没去问和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拉住了谢息垣的手臂。   本来谢息垣只是直直地望着漆黑的一片的天花板,被身边周声这么一拉,她忽然鼻子就有些酸。   黑暗中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到了周声脸侧,然后紧紧搂着她。紧紧地抿着唇皱着眉,在一片黑暗中眼眶里连水光都不会泛起啦,只会无声地滴下去,然后很快蒸发干掉。   周声就这样任由她抱着,直到身上的人再一次睡过去。   周声对谢息垣的感情很奇怪,她把她当作自己生活里可以分享的朋友,公司中需要引导的后辈,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谢息垣似乎有和这样的身份有些出入。如果非要她仔细想来也没办法去解释些什么,因为谢息垣好像从来不向她说自己的事情,却愿意待在自己身边。   她不知道什么该问,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好这样默不作声地接受她的一切。    ☆、第九章   还是像往常一样地上下班,下班之后回店里去待到晚上,谢息垣自以为生活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粟粟想去远一些的大型超市采购东西,因为安鹤正好没空,她便叫谢息垣开车陪她一起过去。要买回店里的东西比较多,两人在超市里逛了好阵子,走到巧克力的货架前谢息垣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仔细端详着货架上的每一种口味和规格。   “你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嘛?”粟粟趴在旁边问。   “是啊。”她随口应道。   ——她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呢?问起来,也总是说都可以,没有什么不吃的。   “你买给别人啊?”   “是啊。”   “情人节都过了,你也没有情人。”   “你为什么要往那边想,只是刚好看到就想起来而已,普通的礼物罢了。”她说完,把手中选出来的两份放进了购物车里,从粟粟手中重新抢回了购物车的驾驶权然后继续往前走。   只是普通的礼物罢了,谢息垣这么告诉自己,但是送给周声的时候她就是有些紧张。视线飘忽不定,不知道该盯着周声拆开包装的手,还是该望着周声的脸。   “真怕你不喜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吐出几个字来。   明明早些时候她也送过她巧克力,但那个时候谢息垣所有出口的话,都是她惯用的技巧。从语气到笑容,都是信手拈来的技巧。“我记得你喜欢吃巧克力……”她僵硬地说。   周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便收下了,这让谢息垣忽然松了口气。   显然这并不是一份普通的礼物,尽管谢息垣本希望它是,但它让谢息垣走出周声办公室时在门口靠着墙发了很久的呆,幸好中午休息时间里公司没什么人,不然大概所有人的都会认为她那副样子一定是搞砸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息垣一直没有去细想过周声这个人的存在,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太过普通而平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被那样的周声吸引着的时候,谢息垣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她曾经约会过的女孩子一般都和她的年龄相仿,要么从外貌到性格和气质都很吸引人的可爱,要么是在某方面能力上非常出众让她不得不去注意到,要么对她非常温柔上心总是给予关怀……   但周声,坦白说这个人即便是在善于发掘人们特性的谢息垣眼里看来,她都觉得这个人的确是很无趣的,长相性格都很一般。而最大的问题是,那个人对自己的生活根本一无所知,她和自己本质上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越是在意这点,越是在意周声。谢息垣发现自己主动去联络周声的次数多了,越是想克制,就越是难以说服自己。   “你是说,你喜欢上了你的上司?”   “对……”谢息垣躺在沙发上,用抱枕盖着自己的脸,只能说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话,一只腿没办法也躺到沙发里就伸出去挂在旁边安鹤的膝盖上。“我已经开始去留意她的爱好了,都已经开始忍不住对她上心了啊,我完了我完了——”   “你每次都那么说。”粟粟咽下了嘴里的零食,道:“哎,你要追人家还不容易,只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去追而已,说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谈恋爱啊?”   “不是,不一样!”谢息垣听了便连忙坐起身,一把仍开了脸上的抱枕,砸到到了粟粟旁边:“怎么能一样呢!以往那些人是真的很有吸引力,但是她——她就是个普通人,我和她一起聊天根本没办法就一个内容进行下去,因为说话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里。”   “连小垣都觉得很难聊天的人,那该是多不健谈啊?”安鹤在一旁笑了笑。   “可能……是我还需要更努力吧。”谢息垣想到这个还是有些沮丧。   每次跟周声聊天的内容一旦没办法再进行下去,她都会有一种这是她没有很好的掌握这段对话的节奏,然后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有给周声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而通常这种情况又总是会出现,因为周声基本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听她讲,偶尔插上一两句,谢息垣再就着这一两句来展开别的什么。当然,除了工作上的事,工作上的事情周声教起她来还是喜欢讲得细致而全面。   总的来说,和周声的日常对话还是会让谢息垣有些苦恼的。   想到这个,谢息垣又叹了口气:“她还比我大很多啊,所以总拿我当小孩子,觉得我还不太了解人情世故……可明明我们见得多了。”   太多了,且肮脏不堪。   多得已经习惯也对自己的满身污秽习以为常了。   所以每当周声讲着一些困扰,谢息垣都有种无奈的情绪藏在眼底,表面上却始终要摆出一副理解和支持的样子,那些东西至今还能让周声想起来就为之动容,而她早已经在各种各样的人间百态中浸泡得麻木了。   和人性相处过的谢息垣再去看周声这样的人,既庆幸自己有着和人的情绪娴熟地打交道的能力,同时也希望自己能过上周声那样的生活。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啊……”   她曾无意间这么讲过,周声在她旁边听见了,摇摇头表示不能同意这个想法,因为她的生活里从没有什么精彩的内容。谢息垣知道的,周声其实有着很多的困扰,她讲给自己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但其余的部分,不也都诸如此类吗,于谢息垣而言,那都是些简单至极的小矛盾,比起她自己的生活,周声那些事情都是小打小闹。   ——所以不要摆出那副认为我不能懂你的表情。   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周声在光那边清晰可见,而谢息垣把自己藏在黑暗里,而周声对这边一概不知。   “她有时会反而不把我的话当真,但也正是因为她总把我当小孩子,所以她才一直不拒绝我对她的那些接触吧。”   “而且她还是你上司呢。”粟粟跑到了她眼前去提醒她,抬手摆了个叉:“办公室的恋爱是禁止的!”   “这里才是我办公室,那边是我用来休闲度假的好吗!”谢息垣没好气地喊回去,她也的确一直都没把周声当作是自己的上司,也许是因为公司那头落在谢息垣这个职位上的事情都很简单,对谢息垣来说没有太多的感觉。那头的事,时常不如这边店里每周一次的业绩整理和查漏补缺来得要忙,偶尔还要打通和黑白两道里那些新面孔的关系,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了。   “我回去整理东西了——”谢息垣站起身准备要走,走到门口是她停住了脚步,然后回过身走了回来对着屋内的人哭丧着脸:“我还是不明白,她明明就是我根本不会喜欢的类型,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   “明天回公司还要见到她,见到她我要说什么啊……”   “我居然问了这种问题,完了。”   安鹤笑笑:“那又怎样呢?你从来不和人谈恋爱的,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就去嘛,只是最后那道线不跨过去就可以了。”   谢息垣止了声,是的,这和她们现在关系状态没什么不一样。   那何乐而不为呢?在周声不会反感的范围内,她可以做尽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十章   安知的伤痊愈之后,谢息垣的生活也慢慢回到了先前的样子,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避免在谢息垣面前谈安知这次被人打伤的事情。   一切都没什么不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谢息垣会把以往留在酒吧里陪那些来找她的女客人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周声身上。如果有人专程过来,却找到不到谢息垣的时候,店里其他人都会相视笑笑——谢息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对其他所有人都失去兴趣,也就很难再对这些客人说出太上心的话。   所以她干脆就直接去找周声,而周声平时只喜欢待在家里。如果换做以前的话,谢息垣和别人约会通常都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她以往会约对方去海洋馆动物园,或者是去看看话剧和小型演出,听听音乐会也可以。   周声对那些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兴趣,甚至不太喜欢出门,最多也就和她一起去看看电影,一起吃个晚餐之类。   每次谢息垣望向周声,她永远都是那个样子。谢息垣想从她的表情里挖掘出一点东西,哪怕是一点都可以,厌恶或是欣喜都可以,这样她才知道什么她不喜欢,什么是她喜欢的。但周声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水,无论是丢什么东西它都会咽下去。   “告诉我吧,你喜欢什么东西,你不喜欢什么东西……”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周声扬扬嘴角,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原来你也并不是特别喜欢我吗?”谢息垣摆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周声笑了笑:“你是我的朋友啊。”   知道自己并不满意这个位置,谢息垣沉默了一阵,然后朝她笑笑,一副宣布什么重要事情的语气和模样,说道:“所以我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从后辈成功晋升为了朋友了!而且你没有提到过你的其他朋友吧,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了。”   趁周声没应答她的时候,她又马上补了句:“快说是呀。”   周声被她这么一说给逗笑了,又觉得这样卖乖的谢息垣很可爱,就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周声凑近的时候,谢息垣可以直接嗅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周声不会用香水,平日里会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但正式场合之外都很少化妆。谢息垣觉得自己心跳稍微有些快,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偏偏嘴张着也一句都吐不出来。   “我、我这样缠着你,你会不会觉得烦啊?”   她又把这句话讲了一次。   比起以前,谢息垣去主动找周声的次数变得多了,每一次去见她,都会让谢息垣更加地沉迷于其中。所以她担心自己这样的会打扰到周声,但又无法忍耐不去找她。   ——为什么呢,明明是这样无趣的一个人。   她却想和她待在一起,想触碰她,想得要命!   如果再和周声走那么近的话,她迟早会……   一想到这个,谢息垣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是了,她本和周声不会有交集的,她本不该和任何人就交集。   “不会,不会觉得烦,你不要这么觉得。”周声说。   “和你待在一起我很开心。”   为什么呢?   ——我不明白。   谢息垣垂目。   坦白说,她在周声面前会很轻松,这也是她愿意和周声待在一起的缘故。她不需要像在店里那样照顾和操心很多东西,周声也从不需要她像在她的客人面前那样扮演一个可靠而周到的伴侣……那剥开这些东西之后的自己究竟还有哪里好呢?   不就真的跟一个只会撒娇的幼稚鬼一样了吗。   周声话音刚落没多久,就忽然被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紧紧抱着。谢息垣搂着她,把自己脸上落寞和不安的表情藏在了周声看不到的地方。   ——她很无趣,我很糟糕。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角落里没有其他人会看见,她一定会不好意思地推开谢息垣。毕竟被比自己小得多的谢息垣这么搂着,让周声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抬手轻轻拍了拍谢息垣的背。   “谢谢你,阿声。”   她不知道谢息垣为什么要道谢,也就默不作声地接受了。   等到入夏以后,公司的事宜渐渐繁忙起来,周声忙起来谢息垣能够找她的时间也就少了很多。期间谢息垣也无意间撞见过几次林瑞来这边谈合作项目,他们本就是这样认识的,所以即便是在发生事情后分了手,也免不了这种必须面对面正常相处的场合。   周声表面上不会有任何起伏,她会照常去认真完成该做的事,无论自己的感受如何。谢息垣知道的。望着玻璃墙那头的周声她抿了抿唇。   这阵子里谢息垣也主动约过周声几次,都被周声拒绝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周声没有一天不是在公司忙到很晚,谢息垣偶尔会在店里闲暇时候特意留晚一些等等她,但也只能陪她走上同路的一小段。办公室里坐久了周声的脊椎就很容易难受起来,有一次被谢息垣察觉到,硬要跟着她去了家里,帮她把脊柱附近的位置给按了一遍。   谢息垣做的这些,周声其实都看在眼里。   她也不是木头,当然感受得到谢息垣对她好,也很在乎她,这样的谢息垣让她觉得很可爱。   “阿声。”上班时两人在电梯间里碰巧遇见,谢息垣笑着跑到她身边,大概因为是在公司的缘故,两人都自然而然地不会有太多亲密的交流。周声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人,清晨的光透过玻璃大门淡淡地洒在谢息垣身上,这时候周声才忽然觉得谢息垣长得很标致,忍不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谢息垣察觉到周声的目光,便转过头来朝她笑笑,问道:“怎么啦?”   因为来得早,谢息垣本是打算先来公司放下东西,然后再去附近的咖啡店买个早晨慢慢吃,没想到会遇见周声。   出了电梯,谢息垣正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里,却突然被周声拉住了手臂:“阿垣,过来。”   谢息垣听话地转过身,就见周声伸手帮她理了理领口,然后又把衣领处一个没扣好的衣扣给重新扣了上去,最后还轻轻抚了抚她的衣衫,这才拍拍她,说:“走吧。”   “啊好……”谢息垣应了一声便别过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揉了揉鼻子。   有时她甚至没办法坦然而自在地面对周声,换做以前,她会咧嘴笑笑,然后趁机对周声动动手,说句你真好之类会让周声无所适从的话。   但现在她只觉得,光是要抗住这种□□裸的勾引就已经要耗费掉她大部分精力了。替她理领子是勾引,摸她的头是勾引朝她笑也是勾引。   “小垣,她就算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你也会觉得她在勾引你的。”坐在桌前的安知看了她一样,然后笑道。   谢息垣没答话,安知是对的。   随即她朝安知摆了摆手,叫她别给她添乱,她已经足够心烦了。安知嘻嘻笑笑,也不去继续惹她,吃完晚餐就下楼去陪客人了。   谢息垣每次和她们讲起周声的事,她虽然表面上是一副很浮夸的抓狂样子,实际上也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如果没能忍住,跨过了那条界限该怎么办。   那天她和周声久违的能出来一起坐坐,不知怎么地,话题又说到了林瑞身上。临分开前,周声对她道:“阿垣,不要总是夸我好,不要这么说。”   “相处得久了,你就会发现我真的是个很无趣的人,也许是因为我是你前辈的缘故,你才会对我有这么高的期待,这样下去走太近了你会很失望,最后可能连朋友都不愿意做。”   “所以我会希望你不要总是那么努力地向我示好……”   “只要稍微有一点点好就足够了。”   周声说完便离开了,她少有一次说这么多话的时候,谢息垣一时间没接话,看着周声离开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忍住追上前的冲动。她知道周声不是反感她,相反正是因为接受了她,才会害怕再一次被自己亲近的人抛弃这件事。   她在害怕两人距离太近之后自己会厌恶她真实的样子吗?   如果我走近你,吻了你,大概是你会先一步推开这样的我。不知道谁真实的一面更惹人嫌呢——谢息垣笑笑。   周声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她知道谢息垣的爱好,也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些有趣又多彩多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和那样的人互相吸引着她,她身边也不会有这么多有趣的朋友,而无趣的自己总有一天会让谢息垣想离开。她每每和谢息垣讲起自己的事,谢息垣都没办法插上什么话,尽管谢息垣总是会安安静静地听她讲下去,但周声知道,谢息垣对这些内容并不感兴趣。就像谢息垣讲的内容她也无从评价一样,工作之外,两个人的生活根本无法融合。   谢息垣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这些,也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到今天自己还喜欢着这样的周声,如果只是一时兴起的冲动,也差不多该厌烦了吧。   而现在,谢息垣不敢保证自己如果再跟周声相处下去,会不会自己打破那道脆弱的规则,然后呢?然后呢——谢息垣总是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想了许多天,许多个晚上,她都不认为自己和周声能有什么好结局。   要打消自己这个念头,要打消自己对周声的念头。   她这么想着,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给周声发了一条讯息。 ☆、第十一章   谢息垣把笔搭在鼻尖上,尽量让它维持着平衡不要掉下去,实在是无聊。   听说最近这一阵会有一批从分公司调过来的人,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在说着这件事情,谢息垣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几乎不会参与讨论。对她来说,在这里坐着就算发呆也是一种乐趣。当然,如果有人趴在她桌边主动找她聊天就另当别论了。   “小垣,你觉得我穿哪件衣服好看?”对方拿出手机给谢息垣看了好几张照片,很难抉择究竟该选哪个。看起来像是周末在外面逛街时看中的衣服,试穿时拍的,在这个办公室里坐着的人,工资也都不会高到哪里去,想随心所欲地买自然是不行的。   “你都很喜欢吧?”   “对啊,每一个都很好看啊。”   谢息垣仔细地来回看了一下,然后微微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说:“这件红色的印花很合适你平常的风格,配你现在身上这条裙子就很好看。但是后面这个能搭的配件很多,你知道公司对面的商业街吗,那边有一间专门卖配饰的小店。”   “我上次有看到!”   “很合适你喔。”谢息垣朝她轻轻地笑了笑。“如果你喜欢时不时改动一些小细节的话。”   对方正想说些什么,就被隔壁桌的座机铃声打断了,响了许久也没有接听,谢息垣侧身望了那人一眼,发觉对方正手忙脚乱地一手翻着文件另一手正用手机和客户通着电话,座机已经实在无暇去顾及了。   她起身走过去,用手势和眼神示意同事要不要帮他先接听,同事点点头。   实际上,谢息垣只是想找点什么打断和刚刚那人的聊天,晚上在店里要保持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总会让她有些厌烦,白天在公司她会尽量避免再和人聊天。   “拿上昨天我叫你整理的那份财政报表,现在来十楼的会议室!”她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里有些不耐烦。   听出对方声音,是最近刚上位的部门经理,似乎是会议正好需要这份文件,而且有些急,谢息垣也就干脆应了一声好。   “给我快点!”   对方挂电话之前加重语气补了一句。   跟同事拿了那份文件,谢息垣往会议室那头去了,在电梯里她理了理自己的着装,进会议室还着装不妥给人感觉不太好。   会议厅里有七八个人,她推门走进去,第一眼便望见了坐在一侧的周声。   谢息垣礼貌性地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也很快地打量了在场的人。周声旁边坐着两个部门经理,其中一个戴眼镜不停看着表的就是电话里的人,他负责着谢息垣所在的部门,周声另一边坐着一个谢息垣并不认识的男人。   剩余的应该就是从其他公司来谈项目的人了,她特意对他们投去了一个很抱歉的笑容。   周声见进来送文件的人是谢息垣,有些意外,但没在脸上写出来,目光也没有跟着这个负责送东西的人,他们继续着刚才的内容交谈下去。而谢息垣则绕过会议桌,走到他们的部门经理身边去把资料递给他。   经理接过东西,瞥了谢息垣一眼说:“先别走,在旁边等着。”   意思其实也很明了,就是待会儿要叫住她来好好责备一番的意思,谢息垣点点头,然后按照他所指示的去做了。   他们的会议内容无非是下一个合作项目的一些具体内容,公司要向对方交代清楚这个项目的可实施性,以及最初的一次试验性的活动举办下来的业绩成果如何。这些谢息垣都无意去关心,反正她的职位距离管这些事儿可远了去了。   等会刚散,部门经理就站到了谢息垣面前开始数落起来。   谢息垣从刚刚开始心思就不在会议室里,但三两句后也就大致猜出来了。这个部门经理吩咐了她隔壁那位同事去准备了一份这次会议要用的资料,但这个部门经理也是刚刚上任这个位置,并不清楚这个部门里每一个人的情况,运气有点差,他恰巧找的那人效率很低——通常谢息垣在仰着头发呆的时候,对方桌面上总会有堆积的事务——而这一次的合作项目又是这个部门经理上任以来第一个项目,所以他很看重自己在周声面前的表现,也很在意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可是   其中一份资料迟迟没有送交到自己手上,打电话过去对方也很久不接,以至于他从会议开始就一直心烦意乱,现在终于能把火撒到来送文件的谢息垣头上。   这是一方面原因吧,谢息垣摸摸脸,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后她表示理解。   另一方面,她知道他需要趁着合作公司走之前,让对方知道他马上就管治了出岔子的下属,这样可以多少安抚对方。所以谢息垣也就没怎么表态,装作一副很抱歉地样子任由这个人数落。“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待在那个小办公室吗?你不会做事这个社会上谁还要你,谁还敢要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你自己难做,也让我很难做。”   “幸好这次他们没有太生气,否则这个责任你担得起?每天就这么点事儿都干不好,坐在那里拖累公司!”   “是是,对不起啊经理。”谢息垣微微地欠身向他不断道歉。   但对方并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反而想继续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如果觉得你在这个公司里呆得这么不舒服,你……”“好了,就先这样吧,你回去忙。”站在旁边的周声打断了他。他本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见到周声有些不悦的脸色,就只是应了声便很快地收齐了桌上的东西往自己的办公室地方向回去了。   见那人关门离开,谢息垣才把刚刚那副表情收了起来。   这时候她见到身边的周声才忽然想起周声是公司总经理来着。和周声平日里的相处少有交流公事的时候,所以她时常忘记了这件事。周声脸上的确是有些不高兴,这时候会议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谢息垣便凑上前去,有些讨好意味地去拉拉她的手臂。   “你怎么啦?”   周声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或者语气:“他在把责任推到你身上,没发现吗?”   “我知道啊。”谢息垣笑笑。   “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上来正好被他抓住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拉着你说这些……”周声一贯平和的语气难得有些激烈:“这很不公平,这非常不公平。”   “你是在担心我吗——”谢息垣笑着贴到了周声身上:“可是我不怎么在意诶,毕竟你也知道,他要给对方一个面子,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这是人之常情嘛……我是说,我并不怎么在意他这样对待我。”她得特地强调一遍,因为她知道周声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也知道周声一直到现在都很在意职场里的这类不公平和指责。   刚才又见谢息垣遇到了和当年自己类似的情况,自然会比谢息垣还要更激动些,反而还要谢息垣去安抚她。   “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真正出差错的人不在我吧,所以反而没有什么感觉,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不高兴的事情,嗯?”   “有点吧。”   “我真的不在意这个。”   “不行,下次要长个心眼,这种事情还是要留意的。”周声有些认真,她不明白为什么谢息垣这么轻浮,本该属于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轻易地剥夺了,就因为一些不存在的错误,怎么能这样吃亏下去还毫不在意呢?   从周声的表现里,谢息垣能多少感受到她的担忧,她知道周声和自己的差别,见周声那么认真地护着自己也不是一件不高兴的事,也就卖了个乖给她:“好,我以后会留意的,要是解决不了的话我还可以问你,对吧。”   听她这么说,周声才点点头表示好。谢息垣又凑了上去:“你别忘了,你今天答应我晚上和我出去吃饭的,你现在要训话我听着,我觉得你肯定还有话要讲,但到了晚上不许讲这个了,好了要训话就趁着现在,来吧——”   她朝周声张开双臂,展现自己准备好接受思想教育的觉悟。   前几日谢息垣给周声传了简讯,邀请她周五的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周声答应了。   原本谢息垣有过顾虑,带周声去自己店里会不会让她想起先前林瑞的事,但毕竟在自己店里的可以完全按照她的意思来吩咐人准备主菜,旁敲侧击地问过了周声的意思,周声似乎并不介意。   TOWN是这家酒吧的名字。   并不像其余店铺那样有着宽敞的大门来吸引人,它的门比较窄,只比普通住宅的门宽上一些而已。门边挂着一盏灯,里面不是灯泡而是燃着蜡烛,从两侧的玻璃窗可以见到里面的陈设。如果不是因为它在这附近的知名度,大多数人不会觉得这是一间酒吧,而是一件小有情调的餐馆。   她们下了班之后便直接过来了,这个时候酒吧里还没什么人,要到更晚些的时候才会忙起来。   吧台那头有一个木架子,上面停着一只体型较大的白色鹦鹉,没有链子也没有笼子。谢息垣说那只鹦鹉是这里调酒师的,他在这里上班的时间很长,鹦鹉是他从小养大的,喜欢跟着他,酒吧大厅里人少的时候就从后面的休息间里飞出来,到了晚上人多起来它就会回去。   周声只当谢息垣是在这里兼职打工,年轻人还是会喜欢这样热闹好玩些的地方,谢息垣也无意去说太多。   “你还是喝茶吗?”   “好。”   知道她的偏好,谢息垣去端来了先前就准备好的花茶:“试试看,也许会和你之前喝的有些不一样,加了其他东西进去。”   周声抿了一口,刚想说好喝的,身边就突然冒出一个和谢息垣年龄相仿的女生,笑嘻嘻地问她:“好喝吗?小垣为了找这个跟我闹腾了一星期呢,不许说不好喝喔!”周声知道她是谢息垣的朋友,笑笑说道:“不会,味道很好。”   谢息垣并不是很想粟粟在旁边给自己捣乱,忙把她拉开:“自己去玩,你要是闲着就去帮安知把调查卷给做了。”   当然粟粟也很会看氛围,只是上来和这个谢息垣喜欢的人打个招呼。   两人坐的位置是里侧的小隔间,她们像往常一样谈天,只是这次周声说了许久自己以前的事。谢息垣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周声讲了比原先更多的细节。   周声原先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到了这边的公司之后先是遇到了一个人不错的领导,后来也慢慢地能够让自己不要再去太介意这类事情,告诉自己在职场上这很正常。   即便一直想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但到后面你会慢慢发现,其他人会抢夺这些本是你应的东西。今天她见到谢息垣被这样对待时,果然还是没法儿不去理会,而被她担心着的谢息垣却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最后还是被周声逮着说了一整个晚上,只能在旁边听着,一边叫周声试试这个菜再尝尝那份甜品。   因为菜式很多,谢息垣便刻意让后厨把每一份的分量都做小一些,尽量精致一点。周声平日里习惯怎么简单怎么来,很少会花心思在这些上面,也明白了为什么谢息垣会带她来这里,菜式大多都是些她喜欢吃的原料,其中大部分蔬菜谢息垣都没动过筷,她挑食,很多周声喜欢吃的东西谢息垣都不愿意入口。   “对了……”   终于在一次短暂地沉默中,谢息垣开口,声音里是她少有的紧张:“顺便说起来,”   当然不是顺便说起来的,从下午她就一直在想着到底该如何说出口,今天约周声出来,其实就是为了找机会告诉她。谢息垣看起来还是从容地笑着的模样,但说到后面几个字时声音有些颤。努力地想让自己保持一个看起来很轻松的状态,而桌下摆放在腿上的手已经牢牢紧扣着自己的膝盖。   “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对吧?”   周声没有答复她,反而迟疑了一阵。   她脸上很难看出什么情绪,所以谢息垣才越发的紧张。   “嗯,有猜过。”   周声虽没有刻意去想过,也许是谢息垣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之她听到这件事时并不意外,只是她没有想到谢息垣会说得这样直接,让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看着周声那副反应,谢息垣以为她是为这之前两人所有的亲密接触而反感,用带了些笑意语气想去盖过自己慌张的心情:“你不要因为这个讨厌我喔!”   周声抬头望向她,连忙说道:“我不会的,你不要这么想。”   谢息垣摸摸脸,周声说的时候还是那副认真的语气,这让谢息垣没办法嬉嬉笑笑假装不在意地过去,所以反而轮到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那……你是直的对吧?”谢息垣移开了落在周声脸上的视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望向哪里好,只能在桌上来回扫。   说“是”吧,告诉我你不会接受同样性别的我——谢息垣在心里这么说着。   周声沉默了好一阵。   ——这样我就不用再为了渺小的期待而奋进了,说“是”吧。   良久,她才听见周声应了句:“嗯。”   刚才胸腔里的纷纷扰扰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就像谢息垣自己原本希望的那样,知道她和她根本不会有发生什么的可能,也就不会再像原先那样不可遏制的靠近周声了。   就像她原本希望的那样……   但还是很难过。   周声喝了口刚才谢息垣递给她的花茶,接着说道:“……应该吧。”   谢息垣一滞,表情僵了僵——诶?   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   周声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我……我觉得性别不是特别重要的条件。”   谢息垣一时间语塞了,脑子里也糊成了一团,只能借口去洗手间离开。   她走到工作间里面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果然看上去很不在状态。从门后拿来一条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她些疲惫地往后靠在了墙上,把自己写满了不知所措的脸上埋在毛巾里拼命擦拭着——我到底在搞什么。   这下子好像更喜欢她了。    ☆、第十二章   “你敢踏出这个门试试!”   “有客人在等着呢,你给我让开!”   屋内的光线透过门缝映照在谢息垣的瞳孔上,屋内的男人一把拉住了女人,把她拽着按到了地板上。见她反抗,抬手就朝着她的脸抽了一巴掌。   “怎么,就你这张老脸还卖得出去吗!”男人掐着她的脸,来回拽着。   “我不去拿什么来给息垣交学费?我们吃什么!”   “你生这种野狗下来干什么!养着能有什么用,等她再大一点也送去卖吗?”   听男人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女人就急了,一把抓住男人的衣服,疯狂地撕扯着叫他闭嘴。男人不仅不为所动,反而为女人这样的反应感到满意。他们的身影逆着光,门外的谢息垣看不清楚,但知道男人在用木条抽打瘫软在地的女人,他总是那样做。   “你这个贱人!那个杂种有这么重要吗!我叫你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一边骂着,一边抬手去打她。“你说,你为什么要去那边?说啊!”   他喊骂到歇斯底里,直到最后对着伤痕累累的女人跪了下来,女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是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吧?我告诉过你什么,你全忘了吧!”   “就为了这屁大点事儿,就为了那条野狗吗?”   “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告诉我啊,告诉我吧……算我求你。”   他屈下身子想凑到女人面前,原本激烈昂扬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他的话里慢慢夹杂了哭声。他哭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最后弯下手臂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而他怀里得到女人眼里写满了对他的恐惧,浑身都因为惧怕这个男人而颤抖着,却也动都不敢动。   他把脸埋在女人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混蛋,我知道我是个混蛋。”   “对不起……”   “对不起……”   “求你别离开我……”   男人的抽泣声和低哑的嗓音透过房门,在漆黑的走廊里不断徘徊着。谢息垣累了,她慢慢地退回离开了那扇门。她想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但有时候她怎么也无法找到回去房间路,只知道向着传来打骂声的反方向走,在走廊里绕了几圈,她又回到了那扇门前。   打骂声又传了出来,混杂着女人低沉压抑的哭声。突然男人拿起椅子砸到了门上,这还不够解气的样子,他有一把抄起门边的扫帚,恶狠狠地打在门槛上。   谢息垣被这阵猛烈的声响吓得退开了几步,忽然一个温暖的身躯从后面抱住了她。   谢息垣转过身抓住身后人的衣服:“姐姐……我很害怕,我不想待在这里。”   “所以姐姐来接你回去啊,走吧。”   谢息垣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她害怕那个男人从那扇门里出来,也不敢进去把妈妈从里面拉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好死死拉住身边的人,颤抖着声音:“我每次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好,我不会的。”   那个温柔的声音这么说着,然后她拉住了谢息垣的手。   这让谢息垣感到很熟悉,她不自觉地往这人身边靠近了一些,然后抬眼望向她——   “小垣!”   安鹤把谢息垣脸上盖着的报纸抽开,见谢息垣皱皱眉却还是没有要睁眼的意思,就拖着她领带想把她给拽下来。“小垣——你要上班了吧?”   “啊,知道了知道了……”谢息垣捂着脑袋,屋内充盈的光线让她一下子有些睁不开眼。想起来自己昨晚因为粟粟的事情忙到很晚,干脆就直接在店里的沙发上睡过去了,待会儿她简单的洗漱打理一下就直接驱车去公司。   每次做整夜的梦都会让她感到出奇的累,尤其是梦到自己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她这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上班时还刻意绕路经过了周声的办公室。她记得自己在梦里最后看见了周声,结果没多久就被安鹤打断了,但仍旧让她很久没能回过神来。   醒来之后她就很想她。   时不时便会找借口说服自己绕去周声办公室那头看看,但每次过去,都会发现周声和上一次会议室里坐她旁边的男人在聊工作的事情。管理层的事情谢息垣一般不会有机会介入,周声在忙,她也就不进去打搅了。   晚上谢息垣回到了店里,刚一上楼,迎面走来的安鹤就告诉她,有个男人点了羡清上去,要求还挺多的,叫谢息垣待会儿留心看着点。   “好,我换身衣服就上去。”谢息垣点点头,放下东西回自己工作室去了。   谢息垣习惯在店里穿得特别像侍应生,这样行动起来都方便得多。她换完衣服后便上了三楼,三楼的格局和二楼不大一样,被分割成了一个个规整的房间,走道也很宽敞。每个房门旁边都有一个小门,这是通向房间的储物间,如果里面有什么需要,外面的服务员会把客人要求的东西送到储物间里,也不会打扰到里面的人,而屋内的人有需要时就能直接从这儿取了。   储物间里通常都会有一些常用的药物,定时会有人检查是否需要补上。   这一层的隔音做得十分注意,即便里面闹得再厉害,楼道里永远是一片安静。   谢息垣倚着门边站在那,等了一阵,斜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一个中年微胖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粟粟挽着他的手臂,一边向他撒着娇一边走出去。谢息垣毕恭毕敬地朝他们鞠了个躬,做了个外侧请的手势。待会儿就会有人来这间房里清理和更换,谢息垣正好在这儿,就干脆进去收拾起来。   粟粟送走客人之后就跑了回来。   她跑到谢息垣旁边问她怎么有空上来这边,谢息垣简单讲了句,粟粟也明白情况,点点头没再继续问这个话题,然后语气一转:“对啦——上次你那个老板过来和你约会之后,你们俩怎么样啦?”   “还能怎样,她是直的。”   “可是我觉得她还挺喜欢你的嘛,不然怎么会答应和你出来。”   “因为她不喜欢一个人,除了我之外又没有人会主动邀请她。”大概是这样,谢息垣曾经问过周声,周声的回答大意如此——因为谢息垣会陪着她。   “喔,上次我不是和她打了个招呼吗,她有没有夸过我呀!”   “想多了,没那种事。”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一边清理房间一边聊天,粟粟说今天这个男人给了她很多小费,明天可以去吃一顿大餐。粟粟每次干起活来动作都很快,谢息垣还没清扫完地面,粟粟就已经把床上的传单被套给换好铺上了。实际上,周声不是没有提起过这里的人,她说谢息垣的朋友都蛮可爱的,这样很好。   谢息垣知道,周声想说他们身上的那种乐于与人相处的积极,还有那种能够接纳很多事物的包容。但这很好吗?谢息垣无奈地笑了笑,当然不是,周声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如果不是必须,谁愿意在这个年纪就有一身讨别人欢心的技巧。   粟粟在屋内的镜子前补着妆,她把自己打扮得稍偏成熟,但真正相处起来又有着少女的可爱。实际上她比谢息垣还小上几岁,粟粟的妈妈也是做这一行的,当初把粟粟生下来之后也没怎么带,在粟粟十二岁的时候就把她的第一次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又肥胖矮小的男人。这之后粟粟也像她妈妈一样慢慢的开始接客,后来她妈妈嫌她仗着年龄小抢走了自己的客人,就把她给赶了出来。粟粟没有上过学,谈不上什么追求和理想的,她不会别的,来钱快的方法她也只知道这个。   她们刚把房间收完,羡清那间屋子的门就打开了,两个男人从里面说说笑笑地走出来,谢息垣像刚才那样恭敬地站在走道里,其中一个男人见了她,叫她拿个湿毛巾给他,旁边粟粟动作很快地从门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两份湿毛巾递给他们。他们接过去擦了擦手指上残留的一点浑浊污渍,然后把毛巾丢回给她们便离开了。   谢息垣走进房间,见羡清正哭着坐在床头,把塞在自己下身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谢息垣从粟粟那里接过一条毛巾走,连忙快步走过去披在羡清身上,把羡清从床上扶起来。见是谢息垣来了之后羡清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手边那些被抽出来的道具上面都沾满了浑浊的液体,混杂着血液,把床单弄得斑斑驳驳。谢息垣知道她身体里还有没拿出来的东西,唤了粟粟一声,叫她把储物间里的药效拿出来,而自己一边安慰着羡清一边清理着她身上明显可见的伤口。   羡清的下身已经被各种各样的道具给撑烂了,还有在里面的一时间也拿不出来。她太疼了,谢息垣进来之前她都不知道那两个客人有没有走远,所以仍要保持一副很乐于接纳的样子,不能哭也不能喊疼。   是的,这一行来钱快。   安知父母在前几年车祸死了,家里没什么积蓄,她想上学,但大学的学费也不想靠爷爷奶奶两个老人来承担,她既不想落下学业又要赚取学费;羡清是她家里最大的,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她很小就出来打工挣钱,白天去一条街外的地方帮别人打字,晚上回来这里;心溪早些时候喜欢上了一个自己的客人,对方说想和她好好过,两人结了婚之后才发现那个男的欠了很多债,债主上门追债,那个男的丢下心溪跑了,心溪被那些债主打断过膝盖的骨头,后来长好了能走路,但掀起来看也很明显能见到上头的疤……   她们需要钱,很多钱。   为了点钱,接客接到下不了床的已经是寻常事了。   羡清被安置到了二楼的床上,谢息垣给上来替羡清检查的诊所医生付了钱,送走之后回到了屋内安顿好了羡清。那两个男人的确是付了一大笔钱,羡清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看看时间也已经不早了,谢息垣去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回家去休息了。   从正门出来,她绕到后头的停车场去要穿过旁边的巷子,巷子里沿街都站着一些穿着廉价地摊货的女人,见到有人路过就招呼他们,问他们四百一次做不做,年纪轻的穿着□□,年纪大点的抹着过厚的浓妆。   这一片街区到了晚上不缺干这行的人,谢息垣知道,他们中间当然也不少是好逸恶劳才走到这步,被人干上几下就能得到别人一星期的工资,有时甚至更多,爱慕虚荣又有姿色的还会被有钱人看上。人容易在尝到甜头之后就溃烂得一发不可收拾。   次日,她像往常一样笑着到了公司,在电梯间里偶遇了周声,周声身边的那个男人是前阵子从分公司调来的郑总监,谢息垣朝他们打了招呼便回了办公室。   坐到桌前伸了个懒腰。   她看着桌面上整理出来的几份文件,这就是今天的工作了,轻松而简单。    ☆、第十三章   谢息垣小时候经常脸上挂着伤回家,和学校里其他同学打架是家常便饭。   安鹤喜欢调侃她,说她的脸蛋上面居然没留什么疤也是稀奇,还能长成这样也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谢息垣的妈妈是个即女。   这点她和粟粟一样,只是谢息垣的妈妈很爱她,一心只想送谢息垣好好上学,远离这类行当。白天没有客人来的时候,就在房间里打扫卫生,照顾一下谢息垣,出去工作时就委托给其他同行的姐妹们。她认的字不多,起初还能教一教谢息垣,到后面谢息垣慢慢大了,她也无能为力了,就很努力想方设法地送谢息垣去上学。   和谢息垣后来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几乎被所有人喜欢的她小时候是被人当作过街老鼠一样排挤的。   她身上永远是老旧的校服,估计是收购别人家剩下的,也不会和大家分享着零食讨论动画片,没有融入他人的条件,况且——她是个长在鸡窝里的小孩。   小孩子间的隔离往往是不需要太多理由,他们中间很多甚至不理解什么叫出生在“鸡窝”里。传出来了,大家跟着叫就属于讨个乐子,更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离那个姓谢的远一点,家长也多少会和自己孩子这么说,她不是什么干净人。   谢息垣的童年讲出来也绝不是什么励志的故事,身处在那样的环境没有要发愤图强的念头,成绩不上不下。只要不落到太后拖累平均分,老师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日里没什么别的事,唯一的插曲就是偶尔有一些人来找上她的人,来的人通常是两三个结伴,绕到她面前朝她扮扮鬼脸再骂上几句。起初只是随口几句过过嘴瘾,但当他们觉得谢息垣只会任由他们骂而变本加厉的时候,谢息垣就和他们扭打成了一团。   她毕竟是女孩子,何况对方人多,所以总是落得一身伤回去。打起来痛归痛,但是对方先找上门的,谢息垣不拼到对方作罢就咬死牙不肯停。有些地方磕磕碰碰弄伤出血被其他姐姐见到了,早些时候她们还想着去学校说说这事儿,后来这事儿发生得多了,也就默默地将谢息垣带回去擦药。   等到谢息垣再大一些,身子骨开始拔高了。   他们生活一直过得比较拮据,所以谢息垣早前时候一直偏瘦。只是她身体素质向来不错,看起来不是壮实的类型,可绝对谈不上什么弱不禁风。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了自己妈妈还有那些漂亮的姐姐是做什么来赚钱的。当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被同学待见时,也怨恨过她妈妈。那么多正当工作不干,为什么偏偏要做这一行,也是因为这个,自己才总是会被人作弄。   那阵子她不愿和妈妈或者姐姐们讲话,回到去就一个人闷闷地写作业,把那无处可撒的气都憋在心里。   直到有一次又有些人为此来招惹她的时候,她干脆就把怒气全部撒在这些人身上。   谢息垣记得最严重的那次,起因是班里有两个男生在课上用纸团扔她。   下课以后那两个男生便去学校的球场里踢球玩,一直到傍晚,谢息垣就坐在空无一人的课室里面无表情地翻着自己破旧的课本。男生们回课室取了书包,见谢息垣坐在那儿又拾起地上的空水瓶砸了她桌面,然后便说说笑笑地回去了,不知道谢息垣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后面。   谢息垣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根半截废弃生锈的水管,等那两个男生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烟的巷子拐角时,她抬手就直接朝着对方后颈猛砸过去。   男生被她打得又晕又疼,谢息垣便把他们连踢带踹地赶到了角落里。其中一个男生见是谢息垣,手里还拿着东西,知道谢息垣要打他们,立马哭着说再也不敢了。谢息垣望着那两个人的表情,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抄起那根水管一下一下地打在男生的背、手臂、腿和肚子上。   她的动作幅度很大,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扬起了笑容。   男生蜷缩在地上,被打得不敢动,但又因为痛而大哭大喊着。   一直到最后谢息垣体力耗尽了,她看着那两个哭得一滩烂泥的男生,忽然一下子笑了出来,那个瞬间释怀了先前所有的压抑,就像是解答出了一道难题的最终回答。她应该报复的是这些人,她心里的舒畅让她恶狠狠地又抬腿踹了男生的头一脚。   是的,她要报复的是这些人!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陆陆续续地也没什么人再敢欺负谢息垣了。谢息垣每望见一个人不敢轻易靠近她的样子,她就会露出那种兴奋的笑容。   后来这件事情被几个学生家长提到了校方那里去,谢息垣的妈妈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里。   那天她妈妈在办公室里和主任谈了很久的话,起初门半掩着,能听到里面主任的声音,说这样的小孩会给学校带来不好打影响,要赔付医药费和其他一些损失费用之类……后面他的语气越来越狠。   谢息垣站在门外,听她妈妈在里面不停地道歉,问能不能再商量商量。主任语气也越来越狠,干脆走过来就把门给甩上了。   楼道里空空荡荡的,最后几个留在学校里值日的也背着书包往校门那边去了。   谢息垣就站在门边低着头等,她终究只是小孩,再怎么样也知道自己犯错了。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妈妈会不会责备她,她们知道她和别人打架的事,但这一次闹得这么严重,也许妈妈会生气……可能还说了她的考试成绩,虽然不好,但也没有不及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妈妈叫她进去,按着她的头给主任恭恭敬敬地到了个欠,她老老实实照做了。   主任的语气缓和多了,让谢息垣以后好好学习,只要不再犯就好之类的话。谢息垣找她妈妈说的那样连连说是,她发觉妈妈的衣服领口的衣扣掉了,头发也有些散乱,大致猜到事情的始终。   她并不对她妈妈感到厌恶,谢息垣这么想。   此后,她慢慢地学会了将笑里的杂质一点一点藏起来,只留下让人觉得亲近的表情,她开始知道如何靠近其他人,什么话是别人乐意听的,什么事情是别人希望看到的。尽管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人,只是她懂得了如何让这些人接受自己的窍门。她妈妈不告诉她这些,她就去问其他的姐姐。   有几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谢息垣的厚棉袄也是几个姐姐买来给她的,单凭她妈妈的收入很难支撑他们买额外的东西,更不要提平日里像其他孩子那样有零食吃。   偶尔谢息垣的妈妈不在的时候,姐姐们会偷偷给她塞一点零食。   谢息垣上了大学,要用的钱更多。   而她妈妈也不再年轻了,只能靠接待一些老顾客来维持生计。   原先的那些姐姐们大多都在这几年里回家乡找个老实人结婚了,要么就去干了别的行当。谢息垣那阵子在外面一些小公司里兼职,她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办事也很利索,兼职一直也都很顺利。   谢息垣的大学只读了一半不到,因为在她读了大学之后的第二年她妈妈死了。   被一个嫖客在卧室里打斗后杀了,当时谢息垣在学校里,全然不知自己住的地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那头傍晚,她听一个姐姐说,是一个客人非但不给钱,还看她妈妈一个人就想抢点东西再走,想着她干这不风光的工作也不敢报警。两人在屋内纠缠了起来,最后那个嫖客被颤烦了,一气之下拿起刀来回捅了四五下。   那一天傍晚这条街上堵满了很多警察,警戒线把那栋楼围住,线外的人群熙熙攘攘,议论着这里发生的事情,谢息垣站在人群中听闻了事件。   这条街本就不干净,那天之后来了个彻底的清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妈妈的脸总是和其他姐姐一样画着浓妆,到今天谢息垣回想起来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总是会和其他人的脸混杂在一起。   那次来了那么多警察,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谢息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这栋已经被围封的小破楼里。这时候拉住她的人是安鹤,安鹤和谢息垣妈妈有过一点交情,谢息垣也认识她。   在谢息垣不知道该去哪里好的时候,安鹤和其他一些姐姐把她带了回去,让她努力把学上完。   谢息垣没说话。   堵塞的下水道里丢弃的胎儿、涂抹在脸上的充满恶臭的口水、性病、出血发臭的下身、诊所里偷来的处方药、夜里声音做作的叫声……   她妈妈想把她送出这个地方,而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的她们,是肮脏不堪也上不了台面,永远在夹缝里浑浑噩噩的人,但总会把谢息垣接回去。   也并不会因此而高尚或者值得夸耀,肮脏仍旧是肮脏,谢息垣知道。   几周后她从大学退学了。   踏进了她唯一了解的领域,用原本应该交学费的钱租下了一块地方。   既然要做这个事的话,就好好地做。她辞了先前公司里的兼职,投入所有的心思去运营这个地方。   前期是打造环境,建立一个相对更干净安全的地方,中期发展起来了她尝试花了一笔前去用于打通上面的关系。后期这个酒吧做起来了,来的人和回头客也越来越多,街里有些女孩会主动过来问能不能过来这边干。谢息垣也从来没有要扩张的意思,楼还是这栋小楼,房间还是那几个房间,人数不多不少。来的客人一旦多起来,她就把价格提高来洗刷掉一部分人。   环境好工作少赚的钱还多,谁不愿意来这边找活儿做,其中也不乏长得极其吸引眼球的。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身世苦难的既女,大多都是好逸恶劳喜欢快钱的人——谢息垣当然比别更清楚。她总是很擅长看人,知道有些人进来之后根本不好管,这类人容易给她找麻烦。   况且她从没有打算一直做下去。   她还是想……   “在想什么?”   谢息垣抬起头,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   她望向来人,周声捧着一叠文件夹正要出去的样子,她朝她笑笑:“在想最近店里的一些事,不过不是很重要。”   “你兼职的地方么,麻烦吗?”   “一些总是避免不掉的小状况罢了。”   周声听她这么说也就没追问什么,想了想然后对谢息垣敲了敲手中的东西:“这周末,加个班怎么样?在之前那家咖啡屋。”    ☆、第十四章   谢息垣百般无聊地翻着手里的纸,时不时抬眼看一看桌对面的两人。   文件上的内容她一条都没看,如果不是因为对面坐着周声,她早就想走了……不,她根本就不会来。   周声身边坐着的是上次调来的总监,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副做什么事情都很积极的模样,一有什么想法就会找周声来一起商讨。而谢息垣手里这份文件里就是他们最近想策划的一个项目,通常情况下,谢息垣这个职位上的人是没有机会看到这类文件的,她猜想周声是给她了解和接触的机会。   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但到了这里,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前几日她和周声一起吃晚餐时聊起天来,她踌躇了很久才借口关心公司事务问出口——那个人是谁?   耐着性子听周声一字一句地解释完最近公司的状况——这人为什么要调过来,过来之后要着手筹备什么。她才假装自己并不在意地问了一句:“那最近一阵都会很忙吧,和他共事起来还好吗,应该不会让你很困扰吧?”   周声不善于社交,所以时常会遇到让她感到为难的状况,谢息垣想。   “不会,他人蛮不错的。”几乎没有犹豫地,周声这么告诉她。这让谢息垣笑容一僵,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她也知道他们是因为同为高层一起工作才经常接触,但声音还是变得迟疑了:“这样啊……”   也不知道谢息垣究竟是怎么打发这段时间的,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周声问谢息垣有没有什么想法,谢息垣只能抱歉地说她看不出什么,现在这样已经很完善了吧。当然,实际上谢息垣根本没去看它。周声倒是能明白她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想说些什么时就听旁边的郑毅道:“那周经理,也差不多到饭点了,你看……咱们一起去吃晚餐怎么样?我请客,”他是在征求周声的意见,说完才看向谢息垣:“一起来吗?”   周声则下意识地望向谢息垣,谢息垣没说话,毕竟对方想问的不是她。周声点点头说好,却见谢息垣露出了她一贯的笑容:“我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玩开心点。”   “阿垣。”   周声叫住她,但看着谢息垣温和没有异样的笑容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停顿了好一会儿,她说:“回去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好,我会的。”   说完,谢息垣朝他们笑了笑便转过身不再去看,也没带什么东西,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先行离开。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花时间和我待在一起,到底我身上有什么好的呢?   她曾经这样问周声,周声笨拙地告诉她:因为你会陪着我。   她一定很孤独吧,走在返程的路上谢息垣这样想着,只要陪着她就可以了,任何人都可以。   那个男人对周声也蛮感兴趣的样子,他在公司里的身份正好可以帮周声做事,不像自己——她也想过要不要接受哪次升职的提议来试试看,但马上就被否决掉了,她的精力和时间不允许,她其实大多数的精力都花在打理店上。她肯定没办法总是陪着周声的。   在生活中,剥去鲜艳的外皮之后的她本质上对周声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与吸引的资本。   那天之后,周声再怎么迟钝于社交她也会发现谢息垣不再时常缠着她了。   但当她们偶尔撞见的时候,谢息垣仍旧是以往的那副热情和示好。只是如果她们没有机会遇见,谢息垣也不会再出现在她办公室里,不会约见在哪个咖啡厅或者餐馆。周声以为是谢息垣遇到了些什么事情,但问她的话,她通常都会告诉她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也一向如此。   “阿垣。”   周声叫了她一声。   她恰巧在公司里忙得有些晚,走去电梯间时发现谢息垣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走过去时发现房间里还剩下谢息垣在那坐着,手头上没什么事,但是不愿意离开。   “还不回去吗?”   “在等你啊——”她朝周声咧嘴一笑,然后起身拾起椅背上的外套关灯出了办公室。   这时候的公司大楼里好像也不剩多少人了,谢息垣不说话,电梯间里就一点声音都没有。周声犹豫了一会儿,张口问道:“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谢息垣抬眼看向她,她又好像是担心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就我们两个。”   周声不知道谢息垣会不会拒绝她,因为谢息垣没有当即回答她,反而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这让周声心里很不安。   谢息垣抿着嘴想了想,摸摸下巴:“今天是星期三,好啊,我一整晚都没事,你想吃什么?”   周声舒了口气,问她想不想试试上次电影院对面新开的那家餐馆,谢息垣笑着说:好,我听你的。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来一起吃饭了,其实她们也不是日日都有空,细数起来以往的频率一个月也未必能这样出来几次,但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单独面对面很久违呢。   “上次,郑毅说他去查了查你当初的简历……”周声说着,见谢息垣又低着头偷偷把几缕菜叶从碗里拨开。“然后他告诉我你没有亲属可以做紧急联系,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我的话……”谢息垣嘴里叼着筷子,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东西:“没有,很早之前就没住在一起了。”   “嗯,其实……其实你当时读的大学挺优秀的,”周声想问些事情不过担心谢息垣介意,话说了一半还特意望着她,见谢息垣也没什么奇怪的脸色便继续:“但是你没有继续读下去,怎么了吗?”   谢息垣想了想,皱着眉道:“嗯……那个学校很烂诶,老师讲课很不会抓重点,学校已走形式为主,我这种人很爱玩的,要我待在那里还不如给我一枪。”她描绘得夸张,然后突然收敛住,望向周声:“最重要的是——那地方里的人太无聊了!他们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他们的社交主要在一层宿舍,他们的认知范围基本就穿在身上,几条毕业规则,对其余的东西毫不关心……你想和他们聊天都聊不下去诶。”   周声一言不发地听谢息垣说着,她想试着回忆起自己当初在学校里的事情,但那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那你知道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谢息垣认真地凑近了周声:“我学习成绩烂,待不下去,前面那些都是我瞎编的。”   “噗……”   周声闻言笑了出来:“不会吧,你从以前就这么一直任性到了现在吗?”   谢息垣一怔,眼里划过片刻的失落,但很快回到了平常的神情,放轻了声音道:“你不喜欢这样对吧?”   “我任性……你不喜欢这样吧?”   周声倒没想到谢息垣会这么问,她不过是简单地把自己的感觉直说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绝没有抱着嫌恶的意思。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只能告诉谢息垣她没有这么觉得,不要这么想。“你一直做事都做得蛮好的,是个很用心认真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谢息垣轻轻笑了笑:“喔?你这么信任我,那万一哪天我要是犯错了呢——惹你生气的那种。”   “那,道歉就好了啊……”说完,周声仔细想了想谢息垣的话,挑眉望向她:“你闯了什么祸吗?”   谢息垣连连解释道:“当然没有!犯错不一定是指闯祸吧,有可能是把事情干成了,但并不风光啊。”   “那,为什么不换别的位置做做看?”   话又绕回了公司的事上。   为什么呢?明明很多事情对她而言做起来都不是难事,但她不会去选择那么做,总是不选。   在和谢息垣熟起来之前,周声其实听过几次这个名字,那个办公室里的几任部门经理都提到过这个人,只是最后升职的人从来不是谢息垣。谢息垣一直都坐在那个位置上,有好一部分时间她完成了工作之后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在那里放空。   周声也不明白为什么谢息垣愿意去兼职赚多一份钱,是因为那样的地方钱比这边公司多来得也快吗?但如果需要钱的话,为什么不接受其他工资更高的职位呢?她其实想过要不要和谢息垣谈一谈这些事情,但每一次她面对了谢息垣,又不知道该如何去下口,几次尝试都被谢息垣回绝得她不好再多要求。   “因为我不喜欢。”谢息垣垂下眼睑。   周声犹豫了一阵,最后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你现在的年纪小,所以还有很多机会。慢慢的你会发现,很多事情不喜欢也要去做,这是没办法的事……日后的事情,还是要盘算好的。”   谢息垣咬了咬牙,把自己那一瞬间变了眼神的目光移开,她握紧餐具的手有些颤抖,好像是在极力地掩饰和忍耐什么。   片刻后,她告诉周声说:“好,我会试试看。”   通常谢息垣这么说的潜台词是——我会让你以为我尽力而为了都没办法达到,只能放弃了。   而周声只当她是真的愿意尝试,并没觉得谢息垣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那正好,待会儿我们吃完饭之后让郑毅过来,商量一下上次的事情。”   这一回谢息垣没答她话,只是埋头干巴巴地嚼着菜。等周声准备要传简讯给郑毅时她才开口:“阿声,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但我真的不想做这些事。你觉得我任性也好,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人也好……实际上我真的,”   “真的不能胜任。”   她说得诚恳,也发自内心。   这几个月里,谢息垣一直换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哄劝自己,她需要说服自己不要去太过在意自己对周声的感觉。但她心里又有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对她重复着:她只是不拒绝你的示好罢了,你知道她不可能接受你的,尤其是你真正的样子,现在出现了比你更合适的人已经站到那个位置上替代掉你了不是吗。   谢息垣明白,周声也许并不是真的这样想,她又猜不出周声的情绪,或许事实并不像这样呢?但她与周声这几个月来基本不怎么联络是真的,周声不排斥郑毅是真的,郑毅的情绪和表现谢息垣能看出来,他对周声很感兴趣也是真的。   别提让谢息垣跟他们一起商讨,她单是看见周声与郑毅联络就已经涌起一股激烈的情绪,她喜欢她,她嫉妒他,她想占有她,她想替代他,她想亲手宰了自己的生活,她痛恨自己的出生,却又无法原谅自己对那些有着联系的人不管不顾……天知道她在桌下的手是怎样划着自己的皮肉才好让自己保持一副看起来还算是冷静的样子。   周声不会执意要求她些什么,既然谢息垣这么说,她点点头,知道谢息垣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   谢息垣突然露出了一个苦笑:“抱歉。”   周声摇头:“你不许要为了这个而道歉。”   “相信我,我没有。”   周声直视着谢息垣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但谢息垣什么都没说。她忽然凑到了周声面前,一手剥开她脸侧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几乎只是用唇去摩擦周声,在周声反应过来之前谢息垣就已经松开了她,她可不想周声亲自动手推开自己。   “我是在为这个道歉。”   谢息垣说完就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干脆的从周声身边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虽然你们只能看到文字,但我的确是对着电脑屏幕表示合掌感谢了,虽然这很傻但至少我能骗自己说:是的,你已经发放了你的爱给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文笔并不好,很多时候只是想到了一点自认为有趣的东西就想记下脑洞来。这个故事篇幅不长,我这几日打算出去玩儿,过两天回来再继续。一直都在闷头写,诶呀第一回上来讲话结果就说这个…… ☆、第十五章   那之后谢息垣和周声就没再联络过。   看谢息垣那个反应,周声很担心下一次两人见面时谢息垣会不会难堪。但她似乎没有了这个担心的必要,因为第二天谢息垣没来公司。第三、第四乃至第二个星期五,谢息垣都没再回来过。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周声只是不表明出来。   路过了谢息垣的办公室,望见空着的位置,部门经理告诉周声,谢息垣和他打过招呼,说是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如果因为空缺而造成麻烦了可以直接辞退她请新的员工进来。周声点点头,当是了解情况就好,可实际上她想知道谢息垣的事情,但又不知道以自己的立场该怎么开口。   那个吻的意思很明了,还有一直以来谢息垣对她的好,周声不过是迟钝了一点,又不是木头,怎么会不知道。   她并不厌恶这样的谢息垣,但要说接受,以前还真的没有考虑过。那天之后谢息垣就没来过公司,别的她心情很复杂也很难去描述,只有一点周声是明确的,她不希望谢息垣因为自己而回避工作。   当是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她就这样来到了那间谢息垣兼职的酒吧。   上次来去都很匆忙,她没有刻意去记路,幸亏别致的装修和格局让这间店在这片街上相当显眼。周声有些紧张,她挑了工作日来,但晚上的时间来店里的人也尤其多,虽然本身这里是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氛围,不过人一旦多起来,难免也就有了杂吵。   在来之前周声已经想了好久,见到谢息垣之后要说什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呢,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推门走进店里,环顾了一周却没有见到谢息垣的人。周声也不着急去找,她在边上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些甜品,手机握在手中来回敲了好几行字都删掉了,最后犹豫不决着要不要发出去时,她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嘿嘿——你是老板的朋友!”   声音的主人手指把玩着垂下来的发丝,擅自坐到了周声旁边,然后招手叫侍应生给这边上了两份特调果酒。   周声望着她端正夺目的脸与妆容打扮,想了一阵才想起这是她和谢息垣来这儿吃晚餐那一次来和自己打招呼的女生。谢息垣向她介绍过这个女孩,只是今天晚上她的打扮和上次很不一样,以至于周声没能很快反应过来。   粟粟见她没反应,马上笑摆手:“别担心,果酒算是我的。桌上这些甜点就直接算在小垣头上,你在这里随便些就好了!”   周声迟疑了一下,答道:“不,我当然还是要付钱的……”   侍应端了果酒过来,粟粟自己先端过一杯自己喝起来,另一只手再托着杯送到周声面前,一副当她是自己人根本不和她客气的样子。   “对了,你刚刚说老板?”   “嗯——”粟粟的嘴唇松开杯沿:“她在楼上喔,这几天一直都在办公室里待着,可能事情多吧。”   “阿垣吗?”   “对啊,她知道你来会高兴的!”粟粟话音刚落,就看到周声背后站着的安鹤的脸色,她只好把视线移回了周声脸上,继续道:“但是我不知道她现在愿不愿意下来啦……最近她脾气都很差,我才不要去惹这种小垣。”   “她在生气吗?”周声问,她没见过谢息垣生气的样子,印象里谢息垣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一面。   粟粟皱眉:“也不是生气,就是她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可能压力比较大吧,看上去状态就很差,我们都很自觉地不去找她,你要去的话从后面工作间里的楼梯上去就可以了,有一间很明显的工作室。”   周声喝了一口粟粟递给她的果酒,微妙的口感顺着她的喉咙流下去。两人又稍微聊了一会儿,周声很感谢粟粟愿意和她说这些,这让她没刚才那样紧张,却让她心情更加五味陈杂了。这段谈话过后周声这才知道原来是这间店的老板是谢息垣。周声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所以她才会带她来这里,那天才会出现在这里,那……   粟粟去招待客人之后,周声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本想在上去之前给谢息垣发个信息,但重新拿起手机仍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只好作罢,她想还是干脆直接上去。周声起身往后头工作区走去,门口通道是通往电梯间和楼梯间的,她正要进去时刚好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模样清纯可爱的女孩子依偎在一个男青年身上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   周声她绕过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一侧是个大厅,另一侧是个细长的走道,走到尽头有个房间,就是粟粟描述的这一层楼最显眼位置,的确很好认。   走到门前,这时候她又开始感到紧张了,好几次抬起手又放下。   其实周声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以上司的身份来劝谢息垣回公司上班吗?可谢息垣也说了即便辞退她也无所谓。   以朋友的身份来问她这阵子怎么了?   周声垂目,抬起要敲门的手又重新放了下来。她或许可以这样说服自己——是的,这是以朋友的身份——实际上没什么用。   她当然可以现在回去,但要她转身走,她又不愿意。   她只是觉得她跟谢息垣之间似乎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她们也从来没有机会好好讲明白。   “怎么不进去?”   突然周声就被人从后面冷不丁的一推。   安知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是一碟浇上了咖喱的白饭,旁边还有杯热咖啡。认出了周声的安知有些不自在,但她发觉周声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便也不去提。“你是来找小垣的吧?”   “嗯……”她应声,随即就见安知敲了敲门,她在门口等了一阵里面没有回声,安知便直接开门进去了。   屋内空间并不大,谢息垣就坐在工作台前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她手边的电脑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她背对着门,即便是听见安知和周声进来也没转身。   好像已经约定过什么似的,安知把给谢息垣准备的晚餐放到了她工作台侧面的架子上,谢息垣没去看她,安知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只是在走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谢息垣一声:“小垣。”   桌边的人正在埋头不知写着什么,结束了一个段落她才转过头去望她:“怎么了?”   话音刚落,谢息垣就见到了跟安知一起站在那儿的周声。   安知朝谢息垣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了,谢息垣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起身朝这头走来:“喔,好的我明白了,你去忙吧。”她对安知说完后便望向周声。安知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屋内就剩她们两人了,一时间突然没了声音。   周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谢息垣则是疲于在周声面前处理自己的感情,所以她不打算再继续装下去。   谢息垣不动神色地轻轻叹了口气,她没说话,这让周声不由得感到拘谨。   抬眼望向面前这人,她是谢息垣,但不像往常自己见的那个谢息垣——她的嘴角没有让人感到舒心的笑,表情绝谈不上阳光近人,也没有把头发扎起来,就任由自己的长发有些杂乱地散落下来。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袖衬衫,袖口上还留有一块钢笔墨水的污渍,因为懒得去清理已经干透了,再加上好一段时间的颠倒昼夜作息紊乱让她的脸色糟透了。   “怎么了,来找我又不说话?”   面前的人开口仍旧是谢息垣的语气和声音,这多少提醒了周声面前这人原先的样子。   谢息垣说时扬了扬眉毛,这也没让她毫无血色的脸添上点生色,她说完便回身走到了桌旁,一边端着刚才安知送来的晚餐一边道:“你过晚餐了吧,这个时间……我看看,都已经这么晚了?”   “嗯,吃完了,刚刚在下面还吃了甜点,”周声干巴巴地回答着:“黑森林巧克力蛋糕,还有一点水果。”   说完之后她就重新陷入了沉默,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谢息垣就倚在桌上,端着盘子往嘴里塞着食物,也不怎么细嚼品尝,纯粹为了填饱胃那样往下咽了几口。所以她一时间也没去接话,屋内重新陷入了安静,只有谢息垣勺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那么——”   她鼓着塞满米粒的嘴说了两个字,但觉得这样发声实在困难,就皱着眉做了个等我一下的手势,嚼着嘴里的东西。“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说着,一边把桌边的热咖啡递给周声,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在周声说话之前,谢息垣便直望着周声的眼睛:“你知道的,我对你不仅仅只是觉得你有趣而已……”   “我喜欢你。”   “而且我也明白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会让你困扰……或者难以接受的事。”谢息垣喝了一口水,语气里有了些淡然的意思,继续说着:“所以我要讲清楚,如果我们的距离和以前一样的话,我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待你,保持着普通朋友……偶尔可能你对我是对后辈的包容,我一定会忍不住去碰你的。”   “而且,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有自己背后的一套生活,这才是占据了我生活主流的部分。”   她说到自己的生活,语气和脸色都不如刚刚平和:“你总觉得我像一只跟在你身边无害的摇尾巴的小狗,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担心。但实际上我更像一只满身污垢惹了一身疾病的恶狼,随时都有可能生吞你诶——”   啃食你,弄脏你,把你占为己有!   “面对这样的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谢息垣说完,眼底原本泛起的一阵波澜又恢复了平静,她不知道周声在想什么,她到现在都猜不出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这里看着自己。   说点什么……   周声越是那样耐心地听着她的话,她的情绪越是起伏不定。谢息垣本认为周声听完该出门离开,但周声没有,那……   她抬手将桌上的笔记本合起来,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周声面前,周声就站在原地。   “我喜欢你。”谢息垣对她说着,凑到了她面前,低沉着嗓音一边又一遍地重复讲着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止不住的喜欢。”   “你如果不推开我的话,我可要亲你了。”   推开我,现在叫停我吧。   周声垂着眼帘,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息垣,又不认为自己应该离开。正翻来覆去地挣扎着,她不经意见望见了谢息垣一眼。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工作台那头的台灯发着暖人的热度,屋内的东西都染了一层昏黄。谢息垣逆着光,周声本是刻意不去看她的,但在谢息垣侧过头去时她恰巧望见了她的样子。   谢息垣皱着眉,一只手紧紧扣在自己手臂上,眼底好像埋着许多繁复的东西挣脱着想要出来,但又被她强制地收押回去。   比起周声,她反倒更像是为难的那一个。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靠得近,周声不会发觉谢息垣的手指节和唇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像是在为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而咬死牙关。   “阿垣……”   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受呢?周声伸手拉住了她,不知道是在考虑斟酌,还是纯粹是难以说出口:“你,做吧……”   不要露出那副表情……   她用自己都很难听清的声音,但却凑近了谢息垣:“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第十六章   谢息垣像是突然坍塌了最后一道防线那样几乎是扑过去地把周声拥在了怀里。   她们身旁便是个沙发,谢息垣拉着周声两人一起顺势倒了在上面。   周声开始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浑身一僵,只觉得这人把自己抱得很紧,随即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被含住舔舐,那湿润滑腻的感觉让她身体颤了颤。   感觉到谢息垣的手伸进了自己衣服里,这粗暴但充满了技巧的动作让周声有些感到慌乱,她叫了谢息垣的名字,但谢息垣完全没有理会她。谢息垣扑在她的身上,周声被她扣着肩有些不习惯,想动一动时才发觉自己被压的动弹不得,此前她都不知道谢息垣的力气这么大。   “阿声……”   谢息垣沙哑着声音在周声耳边唤着她的名字,周声觉得自己张口应了她,可谢息垣好像没听到一样,也许她根本没能从喉咙里发出任何声音。   “阿声,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周声就忽地感到肩膀的皮肤一阵疼痛,谢息垣啃咬着她,黏黏腻腻的触感还有轻微的疼痛,耳边是身上这人含糊不清的话语:“非常,非常喜欢你……”   像是嘴里叼着猎物仍旧在用喉咙嘶吼的声音,像是动物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谢息垣抚上了周声的脖子,蛮横地低头吻住了她。   你是我的东西该多好……   她毫无温柔可言的掠夺着周声口中的气息,也不给周声留有任何透气的机会。   周声被这个吻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不知觉间她感到谢息垣已经伸手到自己下身,在她腿间来回抚摸着,这让她忍不住轻轻地喘了几声,到底还是有些不适应。   谢息垣松开了周声,从高处垂着视线望着她,那眼神说不上柔和,却又有着无限浓烈的情感在其中。于是她附身下去重新含住了周声的唇,她合上眼睛轻轻摩挲着周声。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为触碰到了她而感到这么满足呢,明明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毫无卖点的人,这么无趣的人。   谢息垣一边亲吻着她,手上也不停下地想记住这个人的温度和触感。   她尝试着给周声一个温柔的吻,但却被身边一阵突然的铃声与震动音打断了,周声的手机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落在了身边,这阵铃声便很自然而然地叫停了她。   谢息垣坐起身,然后又拉周声起来,将手机递回给周声时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上面显示着郑毅的名字。   谢息垣一怔,好像忽地被提醒了先前的事情。也觉得这种时候被打断氛围有些不好意思,周声接起电话并望了一眼旁边的谢息垣,她坐在一旁垂头望着地面,全然没了刚刚那一副蛮横的架势。   她是有点失落吧,周声想,也打算尽快结束这个电话。   “怎么了?”这个时候郑毅打电话来,可能是公司里临时有什么事情,所以周声语气也有些严肃。   谢息垣偏着头不去望周声,却没办法管自己不去听旁边的声音。大约是公司里的事情,她要走了吗,她要走了吧……谢息垣这么想着,可什么公事不公事的,对她来说都没太大的意义,她只知道周声走了就是回去跟郑毅两人一起独处,回去面对那个有意对她好的,比自己优秀上一万倍的人。   “你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很小,低着头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心底涌上来的冲动。   “你要走了吧。”   你现在走吧——谢息垣很确定自己心里还有这样的声音,但已经微弱得快要听不见了。   周声还没挂断和郑毅的电话,因为对方还在那头说着话,但她却听到了谢息垣的声音。谢息垣的话音很低落,周声想去告诉她自己不需要离开,这通电话的内容不是公司要紧的事。她才刚刚搭上了谢息垣的肩,下一刻就被一个力道狠狠地掐住了喉咙。   周声手中的手机甩了出去,滑落到不远处。   “我不喜欢他,叫他给我滚远一点!”谢息垣紧扼着周声的脖子,屈下身子贴着她对她恶狠狠地命令着:“你给留在这里,我要你只留在我这里!”   周声被谢息垣突然的这下弄得极不舒服,她猛地咳嗽了几下后想侧身起来喘口气,却反被谢息垣一把按住肩膀压在了沙发上。   “我要怎么告诉你,你才能明白?”   谢息垣红着眼眶直直地盯着她,她方才眼里的不安已经被愤怒和躁狂冲得一点不剩。她的吻咬破了周声的嘴角,还贪婪地舔食着她的血,每当周声因为不适而轻轻哼出声时,谢息垣似乎还会被这声音鼓励,更加肆无忌惮地啃咬她的皮肉。   “唔——!”周声没等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下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仰起头却见到谢息垣笑着欣赏她的模样,她就挂着这幅正享受其中的笑容贴到周声面前:“告诉我,他有没有这样欺负过你?”   周声没把谢息垣的声音听真切,她只觉得痛,下身粘腻着的大概都是撕裂的伤口那儿流出来的血,而破裂的口子又仍被身上这个人不怀好意地来回挑开。   “你不能接受了我却还望着别人!”她让周声的脸正对着自己,见到她因为疼痛而紧紧抿着嘴唇的样子时,就好像脑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瓦解了,谢息垣扼着周声脖子的手又使多了一份力:“我就算要拆散你,生吞了你,你也别想离开我!” 谢息垣的吻叫喧着占有,她用身体紧紧压着她,手指也不停地在周声体内搅动着,动作幅度也很大,这让周声疼得绷紧了身体。   “你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东西!”   要占有你,要独享你,独享你的包容和任何一句没有关系,也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可以给我了。   你明白吗,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你不是告诉我没关系吗,这样也没关系吗!”   周声传来的疼痛而张口喘着气,不知该去注意传来撕裂感的下身还是该做点什么安抚面前这个人。   谢息垣每句话的语气都那么地凶恶,就像她的眼神和她的动作那样。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面前这个人离开,除了这样……除了把她强硬地捆在自己身下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到后面谢息垣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尽管她的动作仍旧让周声不好受,但好像已经折腾累了。   “所以你……”   周声终于喘了口气,她没法儿动弹,只能死死地忍着等这阵疼过去。   “你怎么可以要他不要我呢?”   而害她这样的罪魁祸首却在那儿垂着头不说话,最后慢慢地俯下身拥住了她,动作很小心,手却将她拉得很紧。谢息垣的脸埋在自己颈间,周声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扫在自己皮肤上。   “对不起……”   身体里的那股冲动散去了之后,谢息垣也明白自己做了过分的事。   “嗯,没事。”   谢息垣听到周声这么说着,声音里满是疲惫。   然后她感觉到周声轻轻安抚着那样拍着自己的背。这让谢息垣猛地撑起身子,低头看着身下被自己折磨得一塌糊涂的周声,忽然就鼻子一酸:“阿声……”   周声还没来得及应她,就见谢息垣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从一开始几滴几滴地掉眼泪到后面直接抱着周声拼命大哭着道歉,基本没有再撒手过。   周声的身体被她折腾得是挺难受的,稍微动一动就会牵扯出疼来,但这时候她也没办法放着面前这个人不管,她叫了谢息垣一声,望着谢息垣那副模样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伸手去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   结果又换来谢息垣一阵更猛烈的哭声和道歉,还有那让周声透不过气来的紧搂。   明明身下还直发疼,自己身上的骨头也被这家伙弄得没几个地方还舒服的,但她却反而先哭了起来,好像受委屈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周声想苦笑,虽然她似乎没有那个力气,这人竟然还怨自己把她当小孩子。    ☆、第十七章   浴室里光线明亮,周声扶着墙支撑着身体,水从她脸颊上顺势而下,谢息垣在门口等着,时不时问上一句还好吗。周声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谢息垣本想跟着她进来的,但周声推开了她,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洗个澡还叫人跟着帮忙像什么话。   虽说她腿间的确还在疼,动一动也仍然会有几丝血渗出来,但站着打理自己还是可以的。谢息垣刚刚甚至还叫了医生来,周声不习惯这样的事情始终觉得不好意思,但又实在拗不过旁边比她还急的谢息垣,最后才勉强答应谢息垣一会儿给她把药给擦了。   从浴室里出来,周声抬手擦拭着镜子里自己被某人折腾得满是斑驳的身体,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接受了下来。   听到门开的声音,谢息垣一把上去拉住了走出来的周声。   “上药好不好?”   “不要担心,我感觉还好,没先前那么痛了。”   “但还是在痛的吧?”   谢息垣把药都准备好放到了床边,她怎么会不知道没有经过任何润滑就擅自寄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倒不如说当时的她正是知道才动手去做的……所以她现在也是数不尽的后悔。   也是幸亏这边条件充足,让她们能在店内住上一晚,环境也很舒适,周声没想到往上还能再上一层。谢息垣告诉她上面这层大多数房间都是给客人的,只有少数是当初预留下来打算搞一部分小型且昂贵的业务试验,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搁置了,所以这侧尽头的几间房都比较新。   按理说谢息垣往往在这边留着过夜时是可以到这边来睡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通常都是回家去,偶尔实在累也都是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睡到天亮。   谢息垣抹了一些药在手上,对周声道:“涂的时候还是会不太舒服,但这之后会好很多的,我会尽量轻一点。”   周声半倚在床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问了一次能不能自己来,同样也是被谢息垣一把按住了说别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先前两人那么激烈地纠缠在一起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为情。“虽然我现在这么问有些奇怪,但……你今天是来找我做什么?”谢息垣一边擦药一边想和周声聊天来让她少一些别扭的感觉。   “你很久没来公司,会担心是正常的。”周声平和地说着,同时又因为感受到了谢息垣的而身体一僵,为了让谢息垣更方便,她稍微将身体往下挪了挪。   这个动作在谢息垣眼里看来就像是在迎合她似的,谢息垣撇过头,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神色一定很慌乱,其中可能还带着些别的,至少她知道自己心跳就不正常。   “因为最近很烦……”她给自己找了些话说,“前几周有一个隔壁街区的混混来店里,他就很喜欢晴歌……晴歌是这边一个很好看的姐姐,不过她对熟人的脾气不太好,你应该没见过。那之后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人,而且来得也很频繁,这让原本店里的常客每次来都见不到想见的人,一直这样下去秩序不乱才怪,所以需要整改,但处理起来又实在麻烦……衣领那,拉下来一点。”她抽了一张纸擦擦手,然后换了一种药,主要是擦周声那些被谢息垣弄得红肿破裂的皮肤。   “毕竟对方在隔壁街区也是个小人物,处得好了能有些好处,处不好也会有点麻烦。我虽然不喜欢弄那一套,但自己这头的事宜总是要继续运作吧,所以干脆就专门赶了一套方案内容针对他们,以后他们就算厌烦了不打算继续来我这,也能继续沿用下去招待其他人。刚刚写的,难免有很多小问题需要一边运营一边整改,所以我几乎没有离过店……”   谢息垣说完,抬头去看周声,帮她把衣服理好,将擦完的药放回到了床头。   周声倒不是很意外,因为她在上来之前就听粟粟讲了谢息垣的一些事。但她算明白了为什么谢息垣虽然很是孩子气,但却不让人感到幼稚的原因。   两人打理好一切后并肩坐在床头,谢息垣挨着周声抱膝坐着。她到现在为止仍旧是满脑子的歉疚,早已经把道歉的话说了无数次,周声也说了很多次别担心没事的,也许周声安慰她也都安慰烦了吧。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没把大学读完……”谢息垣把脸埋在手臂间,“因为那个时候的我需要钱,而不是学历……但我讲的那些,也不是骗你。离开了学校之后,那些内容还能靠自己学,但学费那么一比钱作为起步资金要是没了我很难再从其他更合适的地方拿到,也不想去借高利贷,毕竟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得上利息。”   这么想来,如果谢息垣真的辞职不再回公司了周声也能理解。不谈其他,就刚刚周声见到和接触到的,单从管理层的角度来说,她都认为谢息垣一个人将它运营成这样非常出色,但如果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需要保持这样的井井有条,那一定是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谢息垣这里即使人气很高,她也只是抬高价格而不愿意扩张来把生意做大的缘故。她知道自己能够支出的精力有限,况且这一行做大了不可能不增加暴露的风险,在这里安全性是其中一个吸引常客的特点。   “怎么不干脆辞去公司的工作?”周声留意到谢息垣的脸色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她只当是谢息垣晚上有自己娱乐生活,现在看来她纯粹是在忙店里的事。以谢息垣在公司里待着的那个位置,一个月的工资都未必有这儿三天的净盈利高吧。   谢息垣偏过头,朝周声笑笑:“因为你啊。”   “我们在公司也不常见吧。”   “是啊,但我能随时走过去看你。”   “耽误工作时间。”周声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   “我有好好完成工作——”谢息垣连忙为自己解释,话里还多少带了点撒娇的成分。但这也只是一阵,很快她又回到了那副有些失神的样子,“不过,我还是觉得在公司里更轻松一些,其实更想过你那样的生活,如果当时我顺利毕业了的话,大概就能完全投入进去了吧。”   “可是我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一样,像你描述你的大学生活那样无聊。”在周声看来,谢息垣在人群中很明显地更他人区别开来,这也是为什么她总会吸引他人目光吧,她身上有着让人不想沾染的经历,却也在这样的经历里尽她所能。这样的态度所带来的谢息垣的模样,是周声向来喜欢的。   “也许吧……”谢息垣轻轻地说了一句。   周声抿着唇,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们每每讲到与彼此生活有关的话题时,谢息垣都会表露出这样一幅无力的神情。往往这种时候,周声如果不再说些什么,谢息垣也会陷入一阵沉默。   但这次,在短暂的安静后,周声便听见谢息垣缓缓地说道:“我妈妈就是即女,我长在那样一栋楼里。”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也可能我记不清是因为看不太清,那楼里的走道也都是暗暗的,只有几条开了缝的天窗有一点光,但下雨时候就彻底漆黑一片了……总之,不会有人愿意待在那里的,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因为没办法,走不了。”   “那时候楼里其他房间住的都是些跟妈妈一起工作的姐姐,我记得她们很漂亮,声音也很好听,会给我买零食吃。但因为这层环境条件太差了,她们就把楼下的两三间房收拾了一下,干净舒服不到哪去,但起码人来了愿意进去。楼里的姐姐们,当然我妈妈也在里面,她们有客人来了就轮流用那几间房接客。”   “阿声,我不知道你对我的生活有什么样的感觉和看法……”谢息垣说这话时仍旧垂着头,没去看周声。“但我呢,我一直很憎恶自己这样的人生,如果能选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落到这个地方。”   话语未落,周声就见谢息垣侧过头望着自己,那眼神里的痛苦毫无遮掩。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看到谢息垣露出这样的眼神,然后谢息垣朝她身上靠了过来,轻轻地搂着她。周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任由她搂着。   “尤其是今天。”   谢息垣搂着周声,像是要向她传递自己的温度那样不愿意在彼此之间留空隙。   “小孩子不都很怕黑么,我觉得这个是写在了我们骨头上的事情,我的妈妈也好那些姐姐们也好,无论我睡前她们是多么温柔地给我念故事或者课文,多么亲切而温暖地抱着我陪着我……我总是很缠她们,总是让她们能陪着我,而她们也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好。但无论如何,我晚上在房间里的一片黑暗中醒来都会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小时候哪里明白那些,只知道她们都是会离开不见的,长大以后就明白这都是当然的,她们是即女,晚上需要去干她们的活儿。”   “后来有一个男人,似乎对妈妈特别在意,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妈妈,他经常来看妈妈,偶尔点了妈妈但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希望她能休息一下,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大概,只是我常常会被他的声音吵醒,明明我已经不记得妈妈和姐姐们的脸,但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叫骂声,楼上能听得见,走到门口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清晰。”   “他有时候砸着东西,有时候打我妈妈,有时候干脆把她按在地上强上了她,让她不许走……然后我妈妈就真的整夜没回来。”   “所以我唯一知道的能留住她们的方法,就是像那个男人那样……明明我曾经也很害怕那些东西砸下去的声音,也很不甘心妈妈被他打,也不希望妈妈哭,但是我后来却变得比谁都理解他。”   “他每次都在打完妈妈后跪着和她道歉,妈妈曾经想过无数次要不要带着我走,我知道她想逃开那个男人,但也没别的地方去,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每次她见到周声和那个郑毅在一起,她就觉得周声要从自己身边离开到那头去了,这让谢息垣感到慌乱,像过往无数个夜里她在黑暗中听到刚才陪着自己的人远去的脚步声一样。结果她终于做了和那男人一样的事,说了和他一样的话。   “我的童年单调吗?如果能给我经历的事情分门别类,那我几乎整个童年都只能贴上有害废品的标签,对,连回收也不能的那种。”   所以它是发生了许多事,但却是单调的,因为无一例外,都是糟糕的坏事。   “再后来,我大学上到一半时我妈妈被人杀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一个她接的新客人。警方来的时候大家走的走散的散,我被最后留下的几个人收留,大学读不下去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那时候就更加没剩下什么,只知道自己仍然站在那条漆黑一片不见天日的街上。”   谢息垣抱紧了周声,把自己的脸颊埋到了周声颈间。   周声看着这样的谢息垣,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我不是说过吗,道歉就好了。”   谢息垣攥紧了周声的衣服。   “对不起……”   “嗯,已经没事了。” ☆、第十八章   “周经理!”   周声回过头,见叫自己的是郑毅,他加快了两步从后头跟上来:“那天我跟你打电话时你那边好像在砸什么东西一样,突然就没了声音,出什么事了吗?”   周声一愣,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当时跟郑毅的那通电话随着手机掉了出去而终了。因为后来收拾打理东西的人都是谢息垣,所以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我没事,不用担心……对了,抱歉我没能去到饭局。”那天的电话是郑毅为这事约的周声。   那之后几日,谢息垣处理好了店内的事情,让店里也慢慢地恢复到了平常的节奏,她把事务交给安鹤她们,自己重新回公司来了,周声也很乐意能在公司里见到她。只是就像她说的那样,两人在公司里交集实在不多,一切看起来又好像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时的样子。   谢息垣老老实实地坦白告诉周声,自己对郑毅还是有敌意的。周声也明白这家伙不可能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心平气和,点点头告诉她好。谢息垣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都有些歉疚,她知道自己这种反应实在有些有违常理,周声只是平日里的私下生活不常与人往来,这不代表她一旦和某人往来那人就是特殊的,但自己……   “好……明白了。”   周声这么告诉她,并且似乎对谢息垣所说的这些不以为然。   闻言后的谢息垣反倒有些疑惑,她不明白周声为什么会这么干脆的应了她这么不合理的要求。   周声没有当即给她什么回答,她知道谢息垣的经历给她带来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得到改善的,这样长远的影响不是她自己单凭意志力就能轻易克服的。周声怎么会不记得她那天和自己道歉的模样,明明痛的是自己,但她好像看上去是难受的那个。在她看来这样事情发生之后产生有更大心理负担的人是谢息垣。   而面前这个垂目的人也确实在心中暗暗记下,这类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一次发生。   让谢息垣有些意外的是,那之后周声在公事之外的场合都会刻意与郑毅保持一段距离,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交谈。   谢息垣反而感到愧疚了,她告诉周声不必为了自己而去刻意减少社交,但周声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告诉她:“不会,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看着这样的周声,谢息垣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一直到底是在被这个人的哪里吸引着,但那种感觉到了心口却又很难说出来,只是这种感觉先前就出现过很多次。   某天下了晚班,两人在在公司大楼下门口处迎面撞上一阵风,周声望了一眼身边的人,抬手给她把围巾理了理。“裹紧一些,不然风灌进衣服里会凉到的。”   “好!”谢息垣露出一个笑。   又到了年底,大家自然而然会忙起来,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不过这个城市已经很多年没怎么下雪了。   谢息垣知道周声怕冷,尽管她从来都不会主动说,谢息垣就自觉地过去贴上她,公司里谢息垣想越界还有些困难,她自己也知道这不好,但在公司之外她就很积极了。   放假时城市里明显冷清了很多,店里的在这阵子是最清净的,有家的都回去了,没家的也因为没有客人而权当是放假出去玩了。谢息垣每年都很享受这个时候,往年她都是一个人清净地休息一阵,现在她会选上几天跑去找周声,也许两人哪里都不去,但就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周声看书的时候,谢息垣就在旁边慢悠悠地规划着明年的事宜,困了就跑去周声那边小睡一会儿。   其实谢息垣也好奇过周声的家人,周声的家人不是在临近一个小城市生活着吗,但在这样的假日里周声却不回去。她也只是这么一想而已,记得周声和她的家人之前似乎有着某种很微妙的隔阂,虽然不是那种激烈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始终存在一层薄墙让他们难以亲近。   起初她这么一想只是出于对周声的在意,也就没有刻意去问出口,所以没想到自己会毫无准备地闯进她的家庭氛围里。   “呃?”   谢息垣看了看周声背后闹腾的客厅,再看了看来给她开门的周声,周声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异样脸色,但明显在忍耐着。她背后的客厅里坐着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正往桌子上爬,站在上头一边跳一边想用手中的玩具去碰吊灯的小孩。   “我家人。”   周声轻轻地这么说了一句,谢息垣马上便明白了。   “你要不……”她话音还没落,就见谢息垣当即绕开她径直往里面去了。   “好巧——周总的家人也在呢,过年好!正好吗这不是,这里有一点我带给周总的小东西,不是很多,希望你们不嫌弃!”   她大步地走到客厅中央的人群中,将手中本来是带给自己和周声这阵子能闲来没事吃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中央,一边快速地打量了周围的几个人,其中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年级偏大的应该是周声的父母,而另一边坐着的一个男人,看相貌也有一点相似,可能就是周声曾经讲过的她的弟弟,旁边抱着小孩也不劝阻的女人和闹腾的小孩估计就是他的老婆和小孩了。   谢息垣也不坐下来,就屈着腰从袋子里把自己准备东西热情地拿出来想分给他们,一边分着一边笑着说道:“我今天是来找周总拿公司合作文件的,我也就不搞太虚的了,因为我们是个小公司,不像周总的公司做得那么大,平时也受周总不少照顾,周总人——那是真不错!所以这里面没你们功劳也不能啊,我呢,虽然是在说好听话,但这好听话吧,其实也挺实在的。”   周声一开始还有点愣,后面听了两句也就明白了。   这个人一张口吹出来的长篇大论根本就不用排练,即便是临时出来的东西,语气和动作神情偏偏还都特别诚恳,再加上谢息垣出门穿得都不随便,看起来还真挺有模有样的。   周声就站在旁边,时不时应上两声。谢息垣进来之后主要还都是她在那边讲话,而且她手上给人分东西的动作也不停下来,一边给人家一边说都是应该的。   “这是您的孙子吧,真可爱,正巧我这儿还有一些小零食——小弟弟,来给你这个。”谢息垣把原本准备给周声的巧克力递给他。   男孩儿看了一眼是糖的样子,就丢了手中的玩具从谢息垣手中拿过来,玩具小车砸落到一旁的茶几角上。旁边孩子的母亲象征性地说了句小宇快谢谢姐姐,男孩儿拿到了东西之后就不再抬头,谢息垣连忙笑着摆手告诉女人说不要紧的,顺便夸了对方几句,孩子真乖之类。说完她便起身,说自己留太久打扰各位也不好,本来就只是来拿个文件顺便送送东西的……   周母对这个客人还挺有好感的,见谢息垣没坐多久就要走了,连忙想拉住招呼她:“外面风那么大,大过年的多坐一会儿,你还送那么多东西呢!周声,你刚刚不是在厨房准备水果呢吗?赶紧去端出来大家都吃点儿!”   周声本就不怎么流露表情,现在她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的状况,只能应一声然后折回厨房。   她洗完用来盛水果的碟子,就被身旁的人接了过去。   “放这里面吗?”   她没抬头也知道是谢息垣跟过来了。   通常她那几个要面子的家人是不会让客人跟着进厨房来,谁知道谢息垣在外头又说了什么。周声看得出她那几个家人对谢息垣都挺有好感的,谢息垣的讨好都写在表面上,热情地往他们脸上贴金,他们也恰好吃这一套,周声也一直不喜欢他们这点。   “要应付他们你很心烦吧。”谢息垣洗了手,将袖子挽到手肘,一边切着周声递来的水果,一边轻声地说道。   身后的客厅仍旧传来小孩的打闹声和大人们的高声闲谈。   谢息垣侧头去望周声微微蹙眉的脸,凑上去讨好似的亲了亲:“我要是不留下来,你岂不是更烦心?”   “就是因为事情麻烦,才担心你还留下来陪我。”周声不紧不慢地说着,“往年也一直是这样,这阵过去就好了,我没什么事的,你别担心。”   厨房的空间并不宽敞,周声却在这里终于感到能有一丝喘气的机会。   “我……我只是猜的,就刚才在外头跟他们相处的时候,你爸妈是很传统的人吧?他们很宠爱儿子,对你又很不客气,也许从你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被对待的。你既不亲他们,也不喜欢小孩子……外面被小孩弄得那么乱,待会儿他们走了我帮你一起收吧。”   谢息垣淡淡地说着,把水果都切好了放进盘子里。   她曾经好奇过周声的家庭,因为周声的性格太过于内向了,而且这点似乎没有在后期随着她的社会地位慢慢提高而改变她的生活,所以谢息垣猜想这个大约是和她的家庭有关。现在亲身接触过,大概也能明白。   谢息垣让周声端着东西出去,自己就跟在旁边,免得他们再对周声念叨。   回到客厅之后,谢息垣马上又换回了那副熟知世俗喜恶的模样,周声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听着谢息垣在那里给她的家人介绍这座城市里一些景点,一边为他们提供着方便又实惠的信息。偶尔周声的母亲也会有意无意地说上几句,他们家周声到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了,从来不知道外面有什么,然后周声再听谢息垣给她解围,或是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上去。   谢息垣太过擅长和这一类人打交道了。   说得难听点,他们和每一晚店里来的客人们本质上没多大区别,比这类更庸俗的数不胜数。   周声的妈妈好像总以向外人数落周声为话题,不断地向谢息垣讲着周声的不是。“一把年纪了还不赶紧嫁人,你看将来还有谁要她!而且你看她工作那么好,哪个男人敢要?将来连小孩都没有,你说说这种人!”   谢息垣在旁边轻轻笑着听她讲,十分耐心地样子。   讲到后面,周母还拉着谢息垣热心地嘱咐她说:“你也是,应该早点找个男人嫁了!”   周声向来不愿意接受这些言论,可她也没法儿去做声反驳些什么,只能低着头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但听到自己母亲对谢息垣讲那话时,她刻意望了一眼谢息垣,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保持着她诚恳又真挚的眼神在迎合着那些话。   周声当然知道谢息垣心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的……是了,她平日里要去面对更多她不喜欢的东西吧。   这时候谢息垣无意间侧了侧头,正好对上周声望着她的视线,似乎能够读懂周声的脸色一样,她给周声回了一个不引人瞩目的笑容。   周母好不容易找到谢息垣这样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旁边周父也时不时插上两句话,至于周声那个在家中比较得宠的弟弟则顺着自己母亲的话往下讲,他们好像完全忘了谢息垣最初是以一个周声的生意合作人的身份来拜访的。   而周声在这个房间里始终都无法融入进去,好像谢息垣比她更像是这些人的家人一样。而她呢,这些对话,还有这些片刻的吵闹,她都不喜欢,从心里不想接受。   几人说正欢时,谢息垣电话响了,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起来,走到了阳台的角落去,电话是安鹤打来的。   安鹤说她在超市采购需要的东西,打个电话来问问谢息垣有没有什么想额外置办的,谢息垣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就叫安鹤再多备一些清理伤口用的消毒液,安鹤告诉她已经齐了,安鹤的声音却被客厅里突然传来的一阵小孩打闹尖叫声给盖过了。   谢息垣本想回头去望,但忍住了,不用看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只是在没人看得到的位置露出了自己厌烦的表情。周声现在一定不开心得很吧,谢息垣想,好早些结束得好。   正要挂电话时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叫住了安鹤。   “对了,把心溪给我叫过来。” ☆、第十九章   “经理,我来送文件给您了,假期还要加班真是辛苦你了。”心溪进门先是恭恭敬敬地和周声打了个招呼,然后再向客厅里的其他人一一问好。   她把一侧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稍微带些红润的脸颊,周声当然不认识面前这个相貌十分夺目的女孩,只是有印象,似乎在谢息垣的店里见过。心溪虽然穿着普通的衬衫和西裙,但仍旧能让人感受到她那股吸引人想去靠近她的气质,谢息垣明白这点,恰巧心溪也没有家可以回去过年,这几日都有空得很。   “老板,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一份是我们公司今年的一些统计数据,您请先过目一下,”心溪将文件递给谢息垣,一边说着一边侧身找了一个便于让客厅其他人打量她的角度,继续道:“然后下面这几张才是这次企划的内容资料,那个……我待会儿跟您详细讲一下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问周声:“呃,那个……周经理,我可以借用一下您家洗手间吗?”   周声一愣,迟疑了一会儿只得向她点点头。   不等周声开口说些什么,旁边坐着的男人就已经先对心溪打了个招呼,指了指拐角处:“就在那儿呢,直接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好,谢谢你!”心溪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了谢。   见况,周声转头看向那边装模作样翻阅文件的谢息垣,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但心溪进去还没一会,就从洗手间那边匆匆跑出来对周声道歉说她弄坏了门把手上的锁,虽然她是对着周声讲,但却绕到了周声弟弟身旁的位置。   心溪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时,还有意无意地轻轻用手指碰到他的肩。   “是吗,那我帮你去看看!”男人当即应到,一旁的周母挥着手对心溪说没事不用管,但男人很积极地去修,心溪则跟过去指给他看。   两人走后客厅便宽敞了好些,谢息垣在旁边来回翻着文件,手中纸张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她一不说话,一时间又好像回到了先前那副沉闷的氛围里。   周声不自在地喝了口水,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却忽然觉得这个地方陌生得很。   每年都是这样……   这些话她明明已经听了很多很多年了,从小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为什么还没习惯呢?   本想着挨到时间差不多了,家人话题告一段落也该走了,在母亲眼里这却又成了催促周声的好机会:“我说你呀,干到这个位置上,将来在家带孩子心里不会不平衡吗?”   “你难道还要男人迁就你吗,你好意思说这话吗!”   不喜欢,不想接受……为什么这样会被说成好像离经叛道一样。   但自己又没那个资格和胆量去出口顶嘴。   周声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否则的话,她也不会维持这副模样这么多年。身后谢息垣抬眼看了看周声,她的心思其实一直放在那边的周声身上。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不代表她不在意这样的状况。   周声闷闷地坐在那,一言不发地把那些话都接了下来。   她几乎是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在等傍晚快些来,这样其余的节目可以顶替掉和自己家人相处的这段时间。   过了好一阵,她的处境才终于被身后心溪的声音打断了。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周经理……”心溪抱歉地对周声道,她鼻子有些红,所以看起来有些惹人怜爱的味道在里面。谢息垣走上去,对她说:“这后面的文件……”   “啊——是,我跟您讲讲!”   见他们似乎要谈生意上的事情,周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儿子先开了口:“妈,你看人家都还要谈生意上的事情,你看咱们要不就先走吧,待会儿晚了饭店人又该多了,要等位多麻烦啊!”   周母这才收住了又要念叨的架势,见自己孙子似乎也已经在这个地方玩腻了,闹着要去公园玩滑梯,周父又在旁边应着好,他们这才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临行前周母还不忘嘴里说着周声,手中却突然被塞上了一盒东西,她抬头见是谢息垣递给她,笑着说道:“阿姨,您记得带上东西呀,怪我没提醒您……路上小心一些,天气凉呢。”“好好,咱们周声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那我们先走了!”   周声看着谢息垣把门关上,这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屋内乱糟糟的一片,果皮和垃圾都铺满了桌子,地上和沙发上都洒满了刚才被那小孩拆开的巧克力,有一些还糊在了沙发上。   他们走后,屋内的三个人一下子谁都没说话,所以一时安静得没有声音。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谢息垣:“唉……你先回去吧,表现还可以,他们可真折腾。”本想拿自己这昧着良心说话的劲儿和自己平日里在店里陪客人聊天时做个比较,又觉得在周声面前这样说似乎不太好,可想到了也不自觉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告诉她这里自己收拾就可以了。心溪也知道谢息垣的意思,招呼了两句就离开了。   谢息垣凑到了周声面前,伸手摸摸她的手臂,放柔了声音问道:“不开心是不是,嗯?”   “嗯,当然会,但是没关系的……”   她伸手揽住周声的腰把她搂过来,然后用脸颊蹭着周声脖子撒娇:“你不喜欢他们对不对?”   周声本来还在刚刚的那阵失神里,被谢息垣这么一弄,又听到她这么问,就忽然想了起来,一把将身上的这人拉起来:“你刚刚到底在这儿玩什么呢?”谢息垣乖乖地应道:“我觉得,可能他们以后都不一定会再过来了……至少你弟弟不会。”   想了一下这话的意思,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只能无奈地笑笑,表示向这类事情,他们真要来也没办法的,难不成还得把他们关起来吗?刚说完,她便听谢息垣继续说道:“他们那样保守爱面子的思想……”   “不会想别人知道自己家里小孩有妻子的男人,和自己姐姐公司的员工发生了关系。”   “在外面偷吃这种事情,本身没什么,主要是咱们得搞好后期宣传工作。”   “所以他们如果再……阿声?”   周声一僵。   她没有从谢息垣怀里挣脱出来,也久久没说话,这是她感到惊讶的样子,一时间找不到改用什么反应来面对。谢息垣也闭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她叫心溪这么做是为了能够彻底些达到目的,但毕竟那是周声的家人。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周声和自己不一样,未必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先前完全没有考虑过周声会不会生气。   “你啊……”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谢息垣挑眉。   “你怎么这么坏呢。”偏偏这语气里无奈多过责备,那责备也仅仅是出于她的公道感,而谢息垣则没有这样道德上的束缚,听她这么一说,也就完全不当一回事了,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周声身上来回粘腻,邀功似的撒娇。   “没办法用正当手段达到目的就要换一种途径啊。”   周声应一声,知道谢息垣骨子里是这样的性子,否则也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那么久,也就不想就这点再去责备她什么。   况且,说自己没有为这个结果感到一丝轻松哪怕只是一点点,那当然不可能。   “他们很不可理喻吧……”周声这话也不知是在对谢息垣说的,还是对自己。   谢息垣就安安静静地听着。   “这种麻烦事情其实我自己面对就可以了。”   “多少次我都会留下来的。”察觉到周声似乎没那么快从家人的影响中脱离出来,谢息垣明白这急不得,只能慢慢地把她从家庭的阴影中带出来。是的,这样不可理喻家人她可从来没少见过,比这更加恶劣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就在自己身边这么近的距离实在很闹心,如果她的家人每年都……她没有这样的家人,如果有的话,她也会想同样恶劣的手段去让他们远离自己的生活。倒是周声这个人,怎么总是把什么都硬生生地忍下来。   后来谢息垣才知道,周声心情一直愁眉不展是因为后边还有她家里给她安排的相亲。   这也是今天她家里人来找她的主要原因,来告诉她对方那人——是老家朋友同在这个城市工作的儿子——有多么的优秀与合适,一边告诉周声,她这年纪有人要就已经不错了。   谢息垣一滞,两人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你想答应家里吗?”   其实她听到这话就下意识地就想松开周声,在谢息垣心里,她始终认为和周声同为女性的自己,在周声眼里大概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男人来得要合适。   尽管周声曾经说过,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性别不是主要条件,但那应该是在向谢息垣表明她对她同性恋的身份并不排斥而已。   想到周声这时候也许更需要她,她忍住了那种想要逃开的冲动。   “不想……”周声叹了口气,继续道:“没办法……先去,然后再推脱掉吧。”   谢息垣执意陪周声到了约定的饭店那里,早些的时候天略微下了一点小雨,空气中的水汽一重,让原本就寒冷的天气变得更加刺骨。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谢息垣望了一眼身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讲过话的周声,然后去拉住了周声的手,发现冰凉得很,便裹着她的手一齐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万一对方要是特别丑,你吱一声我就冲过去拉着你逃跑,怎么样!”她突然转头对周声笑着说道。   “噗——”   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周声无奈地摇摇头:“不会吧。”   “那不好说,这个世上什么人都有,万一对方人可以烂出新的高度呢。”谢息垣干脆就着这个开始扯起来,当做是让周声心情缓和一点的日常闲聊。   “不知道呢。”周声附和着她,听她在那边眉飞色舞地讲。   因为两人来得提前,这时候餐厅里还有很多位置可以选。   进到室内,谢息垣环顾一周,最后选了靠窗的位置让周声先坐下,她倚在桌边,正巧被周声发现了自己一直望着她的目光。   “别担心,当然应付得了。”她对谢息垣笑笑,看得出她比起在来的路上,神情稍微放松了些。   谢息垣提起嘴角,然后忽地想起来了什么:“对了……”   “嗯?”   她看向身边站着的人,而谢息垣迟疑了一会儿,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缓缓地开口,又问了一次当初她已经问过的问题:“你是喜欢男生的对吧?”   周声闻言便垂下了目光,一时间没办法向谢息垣表述自己的想法。   没有给她什么想清楚说清楚的机会,谢息垣余光扫见一个男人似乎在拐角那边环顾四周找寻着什么似的,她马上走到了周声背后的一桌上坐下来,然后抬手招呼了服务员过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男人走到周声桌前。旁边一桌,则是服务员走到谢息垣身边,微笑着招待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没关系,是我早到了而已。”周声不紧不慢地说着。她身后的谢息垣很快地扫了两眼菜单,抬眼望向服务员笑道:“我第一次来你们家餐厅,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菜推荐呢?但是我只有一个人,所以尽量小份一点,我希望能够多尝试几样菜式。”   “要不,咱们先点菜吧,你有什么不吃的吗?”男人说着便抬手示意了一下隔壁的服务员,服务员则刚给谢息垣推荐完几样菜,回身说了句请稍等片刻。   “一些普通的菜式就好了。”周声将菜单递了一份给男人。谢息垣选完了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这样,我先点这些吧,谢谢你。”   “好的,不客气。”她说完便转身走到周声那一桌:“请问有什么需要呢?”   谢息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侧目望向窗外灯火蔓延的城市,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觉得这座城市距离自己有些遥远,甚至她认为身后坐着的那人也离自己有些遥远。   明明前一刻她还能拉着她手,现在她们就是两个互不能相识,也互不能相干的陌生人。 ☆、第二十章   其实想来性别这件事情,谢息垣也感到奇怪,你说它值得在意吧,那自己为什么总粘着从没有和女生交往过的周声不放呢?但要是说别去在意它,那自己又为什么从来没喜欢过男性呢……   谢息垣的视线对焦在窗玻璃上自己的倒映里,上面是一个散着长发披在肩膀上的女生,这个样子,想必和周声心里的理想伴侣出入很大吧。   “您好,这里给您上一下菜。”   身边服务员的声音让她回过头去,笑笑说:“放这儿吧。”   索性拿起筷子,准备尝尝自己面前的菜式。这么想着,注意力却不自觉地放在了背后传来的声音上。周声的确是不擅长和别人聊天,谢息垣猜,她现在一定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说的,但对方似乎也不介意这一点,他的年纪和周声差不多,但声音听上去很爽朗,性格也像极了平时的自己。   谢息垣本想挑挑对方毛病什么的,但这下她只觉得有些失落。   偶尔她也会听到周声被对方逗笑的声音,短暂的聊天交谈后他们才开始说各自的情况。   因为是家里朋友的儿子,所以两人在原本城市的家距离很近,从周声的语气听来,他们似乎也就是在同一条街的街南和街北。   男人姓高,只比周声大半岁,只不过职位比起周声还稍微低点,目前也是在一家私人企业里工作。他没怎么谈感情的事情,只是说着自己平日里的爱好,周末喜欢参加一些户外运动,一般是跟团去远足或者登山,工作之余他也喜欢看看书,只不过他看书的话更愿意去图书馆,那样的氛围会有助于他专注下来……   “我的话,更多是待在家。”周声礼貌性地搭了一句话。   “当然当然,各自有不同的放松方式。”对方笑笑,又继续说道:“而且,我想以我们的工作来说,本身公司事务就会比较繁忙,好处的话……”   后面的内容,谢息垣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听。   渐渐地,她从他们的谈笑风生中意识到一件事情,以周声的社会地位,平日里接触到的基本也都是和她类似的高管,而不是谢息垣平时生活里那些混混。   周声的确是为她绕开了第一个郑毅,但后面还会有更多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比自己要强上无数倍。   何况周声还从没说过她也喜欢自己。   谢息垣看着面前不知不觉已经上齐的菜,而动过的始终只有她面前的一小块。   “那个,”男人开口道:“你有没有考虑到长辈那一头所提议的结婚的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在一起相处彼此都觉得对方不错,那结婚和孩子的事情……”   何况周声从没有喜欢同为女性的人。   她问了她的,在这餐饭之前,她怀着一丝不安的心情想去确认什么来安慰自己,而周声没有给她回答。   就在这里打住吧,谢息垣把餐具放桌上一丢,她受够了。   旁边路过要去给邻桌人点菜的服务员忽地被一个人伸手拉住,谢息垣拽着服务员沉声道:“请先帮我买单,谢谢。”等服务员取来小票,谢息垣付了款之后便立即起身快步离开了。   自己以往相处过的那些人,她们怎么说自己的来着……   ——你自己都不接受你自己,又凭什么叫别人来接受你?   谢息垣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周声,脚步里也有些像逃的意味。自己如果不离开的话,天知道周声的饭局结束之后自己会做什么,无论是什么,都有可能是比上一回更过分的事情吧。   谢息垣一边快步逃离着这个地方,她这次说什么也不想再待在周声旁了,一边又质疑起了先前的所有事情,说到底其实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从一开始就是,周声对此的态度只是不排斥她而已。   自己被取代是一件多么轻易地事情。   这种成天患得患失的感觉,她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也无非是又一次犯下了伤害周声的错,说什么她不能离开我,这种自作多情的话讲出来真是太丢脸了,她从来就没有说她也喜欢我啊。   谢息垣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她打算回家去一个人待着。   一路上谢息垣有些失神,到站时司机叫了她两次她才反应过来,付了钱之后她缓缓地往小区里的方向走。四周还有些小区里刚吃完晚餐的居民,带着他们家的小孩子出来玩,也有情侣出来在这附近散散步,顺便去超市里买些明天早晨可以当早餐的东西……但这些都与谢息垣无关。   她只想回家去一个人待着。   没想过了今天之后要怎么去面对周声,也没想过周声结束饭局之后见到自己不在那儿会不会感到困扰,谢息垣只想逃得远远的,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可以不要再跟周声有什么交集。   “阿垣……”   身边环境里的声音对谢息垣来说实在是嘈杂,在这些声音中她要分辨出一个与自己有关的,她都嫌这个有些麻烦。   “阿垣!”和前面那人的距离已经不如刚才那么远,周声干脆加快了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谢息垣的手臂。   谢息垣被她拽住之后便停下了脚步,她知道身后是周声,这一刻之前她都只是一股脑地往回逃,所以此刻回过神来也有些意外,但很快这点意外又被其他情绪覆盖过去了。   她没回头去看周声,拽住她之后的周声反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见谢息垣没什么反应,便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不回去……你不回去的话没问题吗?”谢息垣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   “不回。”   周声没有放开过谢息垣的手臂,谢息垣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周声便跟在旁边。   “把人家丢在那里,很没礼貌哦……”   “这个比较重要。”   “你不讨厌人家吧,我觉得那个小伙子人还不错诶。”   “嗯。”   “所以,继续相处看看吧。”   “不了。”   谢息垣的语气越来越干燥,她神情看起来没什么起伏,但一边从口袋里掏家门钥匙的动作却很慌乱。最后还是周声握住了她想要将钥匙□□锁孔内的手,她迟疑了一阵才松开让周声帮她开了门。   “谢谢,不过说真的……你真的不回去继续跟他相处看看吗?”   如果不是因为周声知道谢息垣的心意,她都很难想象这个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讲得如此认真。   别的暂且不说,但谢息垣讲这句话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本身不是个行事慷慨的人,按理说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但她今天这些事情轮番下来,就突然意识到了周声的生活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自己的人生中如果出现了什么令自己感到不愉快的事情,那自不用说,当然会干脆利落想办法结束它,但周声不一样,如果她的人生中有什么困扰,即便是难以忍受的困扰,也很容易就一直尾随在她生命中。   无论是她的家人还是她自己都觉得无趣的生活。   谢息垣今天坐在他们后边,本想挑挑男方的毛病,可到最后她甚至开始觉得也许对方真的就如周声父母所说的那样很合适她。可能是在那个男人的言语上看到了当初和周声相交时自己的影子,她明白周声喜欢这样的人,迟早她会接受他,就像接受自己一样。   更何况他是真的那样健康阳光,有着周声口中她所喜欢的积极向上,而不像自己……   “不回去了。”她说。   周声却见谢息垣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往屋内走去。   谢息垣承认她有些恐惧,但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心里的躁动,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周声不答应的话呢……如果如自己所愿地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她的父母会给她多少负担呢?   也许是经历所致,谢息垣对人的情感向来是悲观的,她深信这些在这些负担面前当真可以久而久之将感情磨得不再美好。   她不想周声再多承受这些,也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是怎样的低劣,可偏偏她又是当真喜欢这人,无论做什么选择她都不认为会有好结果。   周声哪里知道她在想这些,她从窗户里见到外头谢息垣离开时再追出去已经赶不及了,谢息垣一声不吭地就走了,那身影落寞的模样分明就是先前那次的情况。   “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谢息垣坐在沙发的一边,埋着头根本没去看周声。   周声一滞,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今天晚餐之前,谢息垣问自己果然还是喜欢男的吗,她语气就像现在这样不安。   当时自己怎么告诉她的……   是了,周声垂下视线,她当时没有答应任何话。   她很害怕吧。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在害怕自己离开呢?   想到这个她便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将自己裹在沙发一角的人,谢息垣的指甲紧紧陷在手臂的皮肉里,这让周声微微皱了皱眉。   谢息垣忽然感到周声拉住了她的手,告诉她不要伤害自己。   谢息垣朝她偏过头,抬眼看向她,周声在屋内的暖光下面色显得有些微红。   对上了视线后的周声犹豫了半天,最后才开口轻声说道:   “你……你弄我吧,我受得了。”   谢息垣离开前,她和那个男人似乎谈到了结婚的话题吧,上一次谢息垣这样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想来其实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周声知道这时候她得待在这儿,即便会像上次那样她也认了。   她话音落后,谢息垣便凑了上去,她一手捧着而周声的脸,吻住了周声,另一只抓着周声肩的手有些用力地扣着她。   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周声没法儿支撑住这个人,只能被她压得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谢息垣咬着她的唇舌,有几分霸占的意味。   本以为谢息垣会越发地暴躁,但她却忽然松开了周声,周声刚抬眼,一滴水就落到了她脸颊上。   “我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你明明不喜欢你爸妈给你安排的相亲,我还丢下你跑了。”谢息垣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自己怎么一面对这个人就总是犯错呢。   周声望着身上这个眼眶发红的女生,伸手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打算写太长的文,再收个尾就能结束开新脑洞了,耶。 ☆、第二十一章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周声了。   以前她看着面前这个人,也不明白周声到底哪里比得过自己身边形形□□斑斓耀眼的人,明明自己也不曾喜欢过周声这样类型的,所以她总是说自己不知道……   谢息垣紧紧地抱着周声,感受着她的体温。   她能嗅到周声身上残留着的浴液的味道。   这个人总是这么的无聊,不会穿衣服打扮、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会聊天和找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别人的话语,还那么地不解风情……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周声包容了她的一切,包容了连她自己都不愿接受的那一部分。   过往有过好几个瞬间,谢息垣想把一切都告诉她,自己的童年和自己所憎恨贪婪的一切,她以前没有过的给过别人的信任,竟然不知不觉给了周声那么多。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人看上去太过普通,有时甚至让谢息垣觉得她情商低得可爱,只有被人伤害的份。   “你真好,”她搂着她,说:“我喜欢你。”   尽管已经说过许多次,但她好像是怕这个人不知道似的,不断重复着。   过了凌晨,也是因为在春假期间,她们不按照正经的作息来也没有太大关系。谢息垣擦着半湿不干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见周声坐在沙发上看着书。   当然了,周声得留在这儿,就算谢息垣告诉她已经没关系了,她也不太放心这个人。   她看着面前这个高个子的这家伙垂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到了自己面前,然后附身凑到自己脸边。周声抬眼望她,她就眯起了眼里的笑意,然后微微张开嘴吻住了她。   往往两人独处的时候,周声并不抗拒谢息垣的吻,只是她并不像谢息垣那样懂得取悦与回应。   而恰巧这却让谢息垣觉得有意思,吻着周声也带有笑意。   只是轻轻的一吻而已,很快她便松开了周声跑去弄干头发了,回来之后那人就直接躺到了周声腿上,原来她只是想这么躺着,但又不想弄湿周声衣服才跑去吹干头发的。   “嗯?”   察觉到某人的视线,周声看向她。   “问你喔……”谢息垣侧身搂住了周声的腰,还顺带用脸颊去贴着她小腹,有些得逞地笑笑,继续道:“我这样,你真的不讨厌吗?”   “不会。”周声答道。   她一直都是这样,问什么便答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你更愿意和男人在一起吧。”   谢息垣说这话的时候直直地望着她,却不是在问她。她好像仍旧是这么以为的,想起来也会难过,只是她现在此刻却感到很安心。   “阿垣。”   周声垂下视线。   “怎么啦?”   她看着谢息垣,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就这样望着彼此,然后她慢慢地俯下身,浅浅地吻了吻谢息垣的唇。   这个吻很快就结束了,但良久之后谢息垣都一直愣在那里——这是周声第一次主动吻她。   她翻身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被周声吻过的唇。   “抱歉在餐厅的时候我没有给你答案,也很抱歉,竟然让你一直都以为……”以为我不在意你。   话语刚落,她就被谢息垣猛地一下紧紧搂在怀里,这人太过用力了,周声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谢息垣扑了下去。   “你呀……”   她没好气地抬手摸了摸身上这人的头。   两人就维持这样的姿势抱了一会儿,接着谢息垣就被自己的手机给打断了,她有些不悦地走去接起来,结果是上回订货的公司那边来告诉她春假缘故物流要延迟几天,跟对方简单两句沟通完之后,谢息垣倚在阳台栏杆上呼出一口气。   她竟然有种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的感觉。   明明几小时前她还在自我挣扎的窘境里,现在竟然平静得不像真实生活。   回到屋内时周声已经不在客厅里,她走到卧室时正好周声换了上次在这里留宿换下的衣服。她坐在床沿,借着光正看着先前没读完的书,谢息垣心里一暖,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也不错。   她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以前谢息垣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只是她再怎么喜欢,都不会接受自己和对方发展成多亲密的关系。曾经她不相信对方会接纳自己完整的模样,她总是认为其他人喜欢的,只是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善于交往和体贴的那一面,她那样善解人意久了,偶尔只要有几分不悦和反常出现,对方都会露出排斥的神色。所以过往每个女生问她为什么不愿意交往呢?她都是笑笑不作答。   周声留意到谢息垣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实际上在这之前谢息垣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在周声面前蹲下,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细细地亲吻着,她的手则探进了周声的衣服下面,不断抚摸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周声不抗拒和谢息垣这么接触,只是被谢息垣娴熟的技巧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得不承认,谢息垣在认真起来而不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动作的确让她感到很舒服,想到这个她便更加有些想把脸埋到一旁去。   谢息垣手摩挲着周声大腿上的皮肤,舌尖在她腿腹内侧一点一点往里,最后带着一点恶作剧的意思,她不给周声反应和准备的时间,就忽然用口腔包裹住了她最敏感的位置。周声被谢息垣这么突然一下子弄得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也不自觉地颤了颤,说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谢息垣一手来回抚摸着她的腿部,另一只手引导着周声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   周声没尝试过舌尖刮过敏感点的感觉,再加上谢息垣的灵巧的习惯,她即便在极力地忍耐着,手也不住地抓紧了谢息垣的肩。而这对于谢息垣来说就像是鼓励一样,换来的只是谢息垣更过分的挑逗。   做到这个地步,谢息垣也没有继续矜持的必要了,她把周声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然后起身挨着周声在床边坐下,二话不说便拥着她吻了上去,手也没停下来回游荡周声的身体上下。   她一边这么做着,一边不忘留意面前人的反应。   也不是对这类事情感到生涩而不习惯,似乎只是单纯的为自己能有这种体验而不好意思而已。   她亲吻她的嘴角:“我喜欢你,很喜欢。”   “嗯,我知道。   “你喜欢我这样对你吗?”谢息垣说着还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话她说时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挑逗的意味,反而只是像单纯的想知道周声的感受是否良好而已。“我可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周声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只是颤巍巍地回复了一声:“嗯。”   本来还没有质疑自己动作的谢息垣手上忽然有些僵,以为周声这是不喜欢却忍耐着任由自己闹的意思,连忙放缓了些频率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急的,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周声没想到她会这样在意自己的回答,自己却也有些难以解释,但看着谢息垣那样她又只得开口道:“不要担心那么多,我不舒服会告诉你的。”   谢息垣有些半信半疑:“会在意是当然的啊,毕竟我们也从来没有好好做过,我不希望给你留下的是那么坏的印象。”   周声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眼前这个人,她过往不是没有跟其他人这样做过,但谢息垣是第一个这么在意她感受的人,好像做任何一个动作都要征得她的同意似的。她看着谢息垣那副担心自己的模样,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下一暖。   何况谢息垣也让她感到非常的舒服。   “当然不会,你一直都已经很在意我了,所以不要担心那些。”她摸摸她的头发。   “因为,因为……”谢息垣停顿了一会儿,把脸埋到了周声颈间:“你这么好。”   绕了一大圈,到最后她只能说出最简单的表白。   周声苦笑:“我不好……”   怀里的人努努嘴,表示不同意。   周声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谢息垣没动静,就这样等着她继续讲下去,这样做了一半也说了一半不继续下去也不好。   “你会觉得我好,八成是因为我们没有长时间在一起相处过,如果相处久了,你大概就会发觉我实在无聊得要命……”   “我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好,身上也有很大我自己都不喜欢的缺点,我比你大这么多,你的兴趣我没办法陪你玩,等到你发觉这些之后,就会为自己先前付出的那些感情而失望。”   “而我不想这样,所以你不如就普通一些对待我,到最后也不至于连朋友都没得做……”   周声缓缓地说着,她说时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被谢息垣硬生生拦了下来。   她是从来没对谢息垣说过喜欢,尽管她的确是喜欢的,但她不像谢息垣那样能够把喜欢说出口。其实她有很多事情都不敢去做,从来都是如此,害怕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意,害怕这之后付出的感情都落空了,所以周声也从来不说喜欢她,但她没想过这会让谢息垣感到不安,为了弥补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谢息垣不要担心。   “你在害怕我厌弃你,离开你吗?”谢息垣搂紧了她,这是她第一次得知周声的心情。   周声没有回答她。   原来她也一样在担心自己被留下吗……谢息垣不知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意才能让周声明白,所以她只能紧紧的抱着她。仔细想来,这也是当然的吧,为什么先前都没有好好地想过呢?周声家里人不接受她,她一直以来的交往对象往往带给她的结果也不好。   和谢息垣一开始就糟到了谷底的经历不一样,周声总是认为将来不会好到哪里去,以前如此,现在和往后可能也都会一直这样下去。   没有关系,不说也没有关系。   因为觉察到和温暖它是我要做的事,你觉得自己无趣也没关系,因为我会来负责有趣的,你觉得自己并不好,担心我有天会厌烦你……   ——我不去辩驳你什么。   谢息垣吻了上去,激烈地索取着这个人。   ——单凭一句话有什么意思呢,证明这不需要担心才是我要做的。   居然还喜欢拿我当小孩子,你明明只有被我吃干抹净的份。   “阿声,阿声……”她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拉着周声的手,让她搂着自己的脖子。   “你真好,我喜欢你。”   ——你不相信也没有关系,我一直一直说下去。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情感为主线的普通小日常。小垣本质上就是个在狩猎的控制狂,但她这样其实也是因为童年经历的缘故,就好像当初那个被丢在小黑房间里没长大的小孩一样,所以在周声眼里不管怎么闹腾,都像是一个吵着要必须吃糖的小孩似的让她想去照顾她。这没有说她幼稚的意思,毕竟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糖可能不算什么,给不给都差不多,但对于这个小孩而言,糖可就是大半个世界了。恰好在小垣眼里,周声除了这个之外,其他什么都不行。 以上,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愿意阅读我这些普通的字。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